又是两天相安无事。
自那日陈续坤提出了要求,陈应便把陈续坤带到了自己身边,在右相府附近买了一间简单的小房子暂时安顿下来。孟凡杨和陈续坤日日跟在陈应身边,名义上是照顾他的衣食住行,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七八岁的孩子怎么照顾一个大人?于是马上便有好事的官员将自家的丫鬟小厮送入陈府。
陈应也不推辞,一一笑着收下。
于是,原本就不怎么大的陈府里,因为这些丫鬟小厮,更加的热闹。
热闹的时间久了,传到皇上的耳朵里。皇上近日因派玄羽去了草原而万分欢喜,心中还想着一石二鸟之计名不虚传,听到陈府如此的热闹,也不由自主的想要聚在一起好好热闹一下。
一来,自采纳陈应的建议后,边境渐宁,算是为陈应庆功;二来,宫中的两个女儿都到了适婚的年龄,也是让她们看看可有合适的郎君,早日离开皇宫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怎么样?都吩咐下去了?”
皇上手执朱笔,迟迟不曾在奏折上落下,而是凝神望着空阔的大殿,低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一早就吩咐下去了。”一旁的夏公公整了整手中的拂尘,谄媚的笑着,“到底是皇上,几家富户都急着请皇上去他们的花园里摆酒席呢,谁不知道皇上去谁家里都是天大的荣耀,哎呦呦,他们争的,怕是连六皇子的门槛都要踏破了。不过皇上,老奴就是不明白,往常这事不都是由礼部操办么?怎么如今到……”
皇上笑着皱皱眉,“夏公公难道忘了?”
夏公公立马噤声,手中的拂尘却是一抖。
天威难测,谁知道多说一句话,等着他的又是什么?
“你去协助礼部操办吧,该请的人务必要请到。”皇上淡淡一笑,好像完全忘记了刚刚一会儿事,“马上就到时间了,你看着去办吧。”
“奴才遵旨。”夏公公不敢多留一刻,屏着气退出了养心殿。
“哎,夏公公,咱们那宫宴在哪里举办啊。这是刘大人托人送进来的东西,找不到地方安置,说是让我找夏公公……”小朱子托着一个华丽的包裹笑问。
“哼!”夏公公刚刚在皇上那里迟了一肚子气,巧就巧在遇见了宫中最为窝囊滑舌的小朱子,于是冷冷一笑,“这咱家的怎么知道?你说的又是什么刘大人?谁知道这包裹里放着什么?”
小朱子赔笑说道,“夏公公,是奴才的不是,没打问清楚,这不才来问夏公公您么?这包裹里可是货真价实东珠和红珊瑚,要不……”话还未说完,手已经伸进了包裹里,隐约听得什么碰撞的清脆的声音,夏公公眼睛一眯,也没有阻止。
“这可是上好的东珠啊。”小朱子笑笑,宽大的袖子遮住夏公公与他相握的手,“皇上等着妆点大殿的,所以……还望夏公公指个明路。”
“好小子。”夏公公在袖里掂了掂东珠,脸上的表情也好了很多,拂尘一扬,指着不远处的五良殿笑道,“以后可不许糊涂了!”
“那是那是。”小朱子一直保持着任人宰割的表情,看着夏公公仰首走远,一直笑着的脸才松懈了下来,狠狠的把什么扔在了养心殿前的台阶下。
我让你狂!到地府狂去吧!
小朱子嘿嘿一笑,一转身就看见了笑嘻嘻的小明子。
“好久不见啊小朱子,干什么去?”
“我去送些东西,之后要去右相府接右相大人和陈大人前来,时间差不多了。”小朱子笑着回答,顺手扬了扬手中的包裹。
再次别过。
路上不时地有人看问候小朱子,小朱子不时地堆起勉强的笑。
好怀念面具啊……
起码,都是假的。不像这样,明明都是假的,却要装成真的。
宫主的决定,可真是英明。
越是这样想,他就越怀念宫主。此去一别,何日再见?
算了,还是先去接那个女人吧。
据说,她现在貌似在右相府旁边住着,还起了一个新名字叫陈应?可真是无聊……
太阳不知不觉的落下,唯一的光辉都撒给了这座恢弘的皇城。
宫宴。
千盏长明灯早早燃起,笼罩着五良殿好似仙境。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色特别的美,夏公公守在五良殿的殿门前,嘴角竟似带了一抹笑意。
“皇上驾到——”
一声高喝。
老早便随着沈觉等在殿内的陈应一个恍惚。
这个情景……
多么的熟悉呵。
沈觉拉了一把陈应,让他跪下去。
一直跪在前面的安阳王忽然回过头,灿若星辰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这小子……感觉有点熟悉啊。
“吾皇万岁——”喊声震天。
皇上笑着走下金撵,象征性的扶起沈觉等几位老臣。
“今日我们聚一聚,不过是君臣同乐,各位爱卿不必拘礼。”礼节性的笑着,缓缓的走向陈应,“若无陈先生安邦之策,便没有今日太平景象。所以,此次宫宴,取为陈先生庆功之意。”
陈应不好意思的站起身,“若无皇上的信任,何来安邦之策?这第一杯酒,理应由微臣敬皇上,万望皇上莫要推辞。”
皇上爽朗一笑,“同饮同饮!”
陈应仰起脖子,余光瞥见皇上的龙椅后珠帘窸窣。似有女子的笑与混杂的香气传来,偶尔还可看见珠帘下上好衣角。
这算是变相的相亲么?
陈应微微一笑,忽而想搞一个恶作剧。
趁着皇上端着酒杯回到了龙椅上的一刹,陈应再次端起酒杯,对着皇上的方向,遥遥示意。
珠帘后的低语停了下来。
皇上在转身坐下的一瞬愣住。
群臣窃窃私语。
陈应微笑着举杯,不着一字,尽得风流。
沈觉拉拉陈应的袖子,让他坐下。陈应对着沈觉笑笑,心想不就是怀春少女暗恋少年得志的英俊帅才么?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呆若木鸡了?
此时有朗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宫宴怎么可能没有我呢?不好意思,诸位,在下来迟了!”
陈应一直举着的酒杯放下来。
这个人……
有一袭月白的衣角飘进,随后是那熟悉的银色的面具。
陈应心内狂喜,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呦,左相大人不是去草原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玄羽带进的风吹的两旁的蜡烛闪了闪,“玄某一向爱热闹,这么热闹的宫宴,缺了玄某怎么行呢?所以玄某就回来了。”微眯的眸子环顾整个大殿,笑问道,“怎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来迟,就没有玄某的容身之处了?”
皇上愣了愣,笑道,“那里,原以为左相一去千里,非数月不能回来,而这次宫宴又备的突然,所以便……”
“罢罢,我既然来了,便会有一袭之地。”玄羽伸手打断了皇上的话,笑着看向陈应,“陈先生,你说,可是?”
玄羽与皇上的第一回合,陈小子被扭成了麻花……
于是刚刚引得皇上龙颜大怒的陈应耍流氓事件先告一段落了,毕竟陈应最多只是玩心太重,而玄羽,同样年纪轻轻,却难以捉摸。
“左相就坐在陈先生那里吧。”皇上一如既往的隐忍。
“多谢皇上赐坐!”玄羽倒是安分的给了皇上一个台阶下。
安阳王笑着回头去看后面的陈应与玄羽,“两位先生皆是当世奇才,不知萧某可能请教一二?”
陈应笑道,“王爷有话便问就是。”
萧琪笑道,“久闻左相大人画名盛茂,不知萧某可有福气一饱眼福?”
玄羽笑了笑,没有回答。
心里却暗骂了几句,小样的,不是看过我画的桃花了么?你还想看什么?但面对着这么多的人,他也不好发作,于是笑道,“不知王爷希望微臣画什么?微臣定当全力以赴!”
“一幅画而已。”萧琪笑着摸了摸手上的玉扳指,“左相不要这么紧张,说什么全力以赴。萧某只是好奇……左相能否画出陈先生的神风韵骨?”
陈应撇撇嘴,假装没有听见似的去喝杯子里的酒。
却不防用力太猛灌下了许多,呛得他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刚好听见玄羽的笑声,“这还要问陈先生可否愿意啊?”
陈应难堪的点点头,笑道,“还希望左相大人别把我画的太丑了啊,可还是要留一两分薄面的好。”
还未等玄羽答话,萧琪站起身,对着皇上笑道,“父皇,左相答应为我们画画陈先生的韵骨了,不如让我们先看看左相的画名是否名不虚传,可好?”
皇上点点头,示意夏公公去取文房四宝。
京中才俊多佩服玄羽画技,一听到玄羽愿意当中展现,无不是伸长了脖子等着看。
玄羽口中含了一口酒,喷入研好的墨中。
众臣鸦雀无声。
睡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啊。
萧琪却是会心一笑,不就是提醒自己还没有忘记自己夜探左相府那次么?那又如何?
沈觉因为自玄羽来了陈应一直都在和玄羽答话而心怀不满,看到所有人都在看玄羽作画,不由的也生起一点好奇心,顺着众人为他空下的缝隙看去。
一旁的陈应笑着,心里却警惕的很。
师父……你可千万不要被萧琪骗了,画出了与桃花相似的风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