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晨仔细的打量着珍贵妃的额角,好像是这牢里太干燥了,干燥到就连鲜血都无法使她的额角湿润一些,竟然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皮来。
还是……
那本来就是一层假的脸皮。
映晨被自己这个大胆的假设吓了一跳,又镇定下来,反正有师父在,她不会有事的。
“来吧,晨儿,你坐在这里。”玄羽大胆且温柔的叫映晨在主审的位置上坐下,他则站在她的身边,拍拍手,进来了两个白衣人,其中一个看起来对映晨很不屑的样子,而另一个则是悄悄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注意分寸。
玄羽笑道,“你们去把皇上请来吧。”
映晨一听这话转身就要走。
安阳王最近得宠的狠,皇上若是来了,他一定会来的,何况……
“把你的手遮住,没事的。”
一旁的玄羽低头看着映晨别扭的笑,俯身拾起一张透明而薄凉的皮,拍在映晨的掌心。
映晨的脸微微泛红。
“师父,我还是走了吧。”
“没事,你就在这里。”玄羽笑着按住映晨的肩,银色的面具近的几乎贴住了映晨的面颊,浓郁的桃香味阵阵袭来,那样美好的笑,“你要相信为师。”
映晨无可奈何的坐下。
这世道,最难堪的事情不是大庭广众之下有人调你的情,而是昏暗的地方,你明知道人家调情的对象就是你,可你什么也说不出来,打也打不过,骂也舍不得。
“主子,皇上来了。”先前对映晨表示不屑的那个白衫人出去了一次好像明白了事情的始末,看着映晨的目光暧昧而难以捉摸。
映晨难堪的盯住书案上那一沓文书,听着稀稀拉拉的脚步渐渐逼近。
他会认出自己来么……
应该不会吧……
可万一……
没事,师父在呢,没有万一……
忐忑的心情。
映晨索性抓起一支笔,随便在书案上涂些什么。
到底在涂些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
“呦呵呵,左相大人可真是……”半句话后便被打断,映晨被身旁的玄羽拉着,朝双眼略显浮肿的皇上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见过阜阳王,正阳王,安阳王三位殿下。”
被打断话的萧琪眼色冷了冷,去看一旁的皇上。
皇上点点头,示意玄羽与映晨起来,待看到映晨后,亦是楞了一下,而后笑道。
“哈哈,朕以为左相新元之夜提审犯人劳累不堪,原来是美人相伴暗度陈仓啊。”皇上顿了顿,摸索着端起一杯茶喝了下去,“难不成,左相是邀请我们来看一场琴瑟和鸣之乐事?朕可没那闲工夫,玉儿,你说可是?”
正阳王萧玉敛起了往日狂傲的脾性,低眉垂首,乖乖的答道,“是。”
“不知这位女子是……”阜阳王萧环一向是往日温润如玉的面容。
“这是臣家里的一个丫鬟,不过臣看她可心的很。”玄羽说着,手便随随便便的搭上了映晨的肩,俯身贴耳,指尖绕着一缕青丝,看似亲密无间。
“你说,可是?”
“那是自然。”映晨随着话音揽住玄羽的腰,却觉的自己的脸烫的厉害,一定很红吧,所幸还有一层脸皮遮着,不过即使是这样,耳根那里一定也红了吧。
萧琪却敏感的发现这个丫鬟很是眼生,而且……虽然那姿势是揽着玄羽,可掌心却努力隔开。
映晨看到萧琪眼底的疑惑,轻轻一笑,揽上玄羽的脖颈。
她笑着,纤细的指尖在玄羽的脖颈上游走。
“羽……您看,您是不是先把这宗卷交给皇上?我们再……也不迟。”她贴着他的脸颊,芬芳的唇沿着他银色面具的边缘下滑,一寸寸香味侵入他的理智。
这个女子,第一次这般主动呢。
玄羽得意的想着,偏头,一个吻轻轻落在映晨的脸颊上。
铺天盖地的桃花香味。
映晨震惊了,她只是演戏,他却假戏真做!
“说的极是,那还就皇上先过目这些了。”玄羽恋恋不舍的起身,对皇上笑道,“臣情难自禁,望皇上见谅。”
皇上衣袖一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见谅什么?”
三位王爷微微一笑,随着皇上的步子走过去,萧琪抢先一步,接过玄羽手中的宗卷,恭恭敬敬的递给皇上,“请父皇过目。”
皇上微微一笑,伸指捻开书页。
一直被绑着的珍贵妃忽然浑身一软,瘫倒在地上。
身后的木架被她弄到,发出一声巨响。
皇上一惊,丢下宗卷。
阜阳王萧环一改温良之风,迅速挡在皇上的前面,萧玉也紧张的拔出剑,怒目而视。
萧琪快步跑过去,伸手试了试珍贵妃的鼻息。
“父皇,她畏罪自裁了。”
没有人看见,玄羽拉着映晨走开的地方,有一摊浓黑的血迹,那里,有一截白色的衣袖,捡起宗卷抽去几张墨纸,满意的笑了笑。
畏罪自裁?
也好。
皇上犹豫许久,走过去,将那女子翻个身,看着她眉清目秀的面容笑了笑,缓缓伸出双手,阖上了她不甘的眼。
巧儿,看够了这皇宫的污浊,你便闭上眼吧。
动作却在一半时停下。
他凝视着她半开半闭着的眼,微笑,巧儿,你便看着我,记住我,记住宫门一入深似海,记住君王喜怒难分明,记住……这渺小的所谓的爱情,永远都抵不过高高在上的皇权宝座。
映晨看着皇上晦涩的笑,忽然悟出一点真情的感觉。
很可笑,这就是皇宫里可笑的真情。
这样想着,映晨的手掌便完全的贴在了玄羽的腰上。
玄羽一惊,看着映晨后怕的表情,心情大好。
皇上在几个人的注目下,缓缓的阖上了珍贵妃的眼。
你,从此便安心睡了吧。
从此,再也没有人会打扰你了。
你仍旧是那个身居养性的珍贵妃,黄泉之下,来世再见,决不生于帝王之家。巧儿,可好?
萧玉的剑一点点的滑回剑鞘里。
他长呼一口气,回头捡起宗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递给皇上。
皇上颤抖着手翻开。
“这里面记录的字那里去了?”
半响,皇上暴怒的声音从牢里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