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
沈觉躺在床上发呆。
隔壁的瓦西里依旧叫唤挣扎个不停,“你们这是不公平的!我的小宝贝呢?我要告你们……”
沈觉摇摇手,立刻就有一个丫鬟过来听命。
“堵住嘴吧,我都睡不着了。”沈觉看着天上那一轮弯月,心里却想着,快到新元了,不知这次主办新元的又会是谁?桃花儿会认自己这个亲爹么?安阳王一定是不会和桃花儿说的。
那个丫鬟领命,叫了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将瓦西里的嘴堵上。
隐隐约约还是可以听见瓦西里的叫嚷:“嘿!你们不尊重人权!我要告你们……”
到最后,就连这点声音也淹没在夜色里。
只留一声叹息,从沈觉的口中传出。
唉——
“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右相该不会是想自己的女儿了吧。”
萧琪戏谑的嗓音远远传来。
黑底蓝边的长衫,倒显得潇洒飘逸。手中还提着一壶酒,人未至,酒味就已飘了过来。
好诱人的美酒。
沈觉暗自笑了笑,起身行礼,接过萧琪手中的酒壶放倒桌子上,问道,“王爷今天怎么不让下人通报就过来了?臣也好让她们置备些下酒菜。”
萧琪努努嘴,毫不客气的在桌旁坐下。伸手取过两个酒杯,边倒酒边说道,“我家那老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通报给他再出来我不是找死么?”
虽是怪怨的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不满,像是农闲时偷偷溜出来找酒喝的青年埋怨自家的老爹将自己看的太紧一样,很亲切。
“来,这可是极品的‘千年醉’,我派人从左相府里偷偷拿的。听说你与他素来不和,所以才将这壶酒拿到你府里来喝——”
萧琪的话还没有说完,沈觉就已变了脸色。
“哼!”沈觉冷冷的一甩袖子,狠狠将美酒拂落在地,怒道,“竖子之酒,微臣不沾!”
萧琪抢救不及,眼睁睁的看着蜜黄色的美酒顺着梨木的纹络缓缓的流着,千年醉的香气也升腾而起,冲撞着沈觉每一根敏感的神经。
唉……可惜了。
沈觉心里想着,你小子的玄羽,要不是为了陪你演戏,也不用浪费这一杯美酒。
“右相,何必呢?又没有人知道。”萧琪眉头紧蹙,星眸中似乎有什么在怜惜那一杯美酒,他连一滴都为沾上,那酒就消失在了地板之中。
“哼,抬头三尺是青天!”沈觉一甩袖子,冷冷道,“王爷,夜色已晚,王爷还请回吧,恕不远送!”
萧琪捡起一片摔碎的瓷片,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右相,关于您是小王侧妃之父一事,还请暂等几日再相告,可好?”
沈觉转过身,不看萧琪,怒道,“王爷请便!”
听着萧琪翻墙走了之后,沈觉闭着眼扑到床上,长叹,痛哭,像一匹孤独的狼,在月夜下嚎叫。
“女儿啊……”
“我苦命的女儿啊……”
萧琪的眸色在夜色中渐渐暗去。
左相府。
玄羽认真的画着一幅画,依旧是潺潺的流水,怒放的桃花。
“左相深夜作画,到有闲情雅致。”
萧琪习惯性的从窗户走进来,惊奇的敲敲玄羽的玻璃,笑道,“左相可真是富可敌国了,连皇宫都不敢用的玻璃都用上了?”
“哪里哪里。”玄羽淡淡一笑,随手将画作丢入柜中。
“哎?那是什么?”萧琪大惊小怪的将那幅画扯出来,随即便看见了画幅上清澈见底的溪水,溪水旁灿若云霞的桃花。
“好个人间美景!”萧琪不由叹道,却忽然指着空白处说,“这里还短一个人,若是添上最好不过!”
玄羽搁下笔,站起身,将自己的椅子让给萧琪坐,笑道,“我也如此认为,可没有合适的人去添上去,不如就请王爷来试试可好?”
萧琪也不推辞,打开随身带着的香囊,找出一样胭脂挤在砚台盖上。
又找了一支细细的狼毫,沾了些旁边杯子里的酒滴在胭脂上,待到化开,又开始准备其他东西。
玄羽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萧琪画画很有特点,先是胭脂点上的红唇,又是乌发,水雾蒙蒙的眼顷刻后便被他调着酒水画了出来,到最后才是半隐的轮廓。
这样一个绝色的女子,身后事半掩的柴门,女子手中还拿着一柄团扇,扶着桃树回眸而笑。更巧的是,女子的团扇上又是一名笑意盈盈手把团扇半遮面的绝美女子。
玄羽抚掌,“妙笔,妙笔!玄羽自愧不如!”
萧琪满意的站起身,看着自己的杰作,裂开嘴笑着,他的心里也在嘀咕,这画,画的是映晨,还是桃花?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
画上的女子眉眼熟悉无比,盈盈的笑着,仿佛初见。
玄羽想起那时,绝尘宫的桃树下,映晨便是这样的姿态,淡然的笑,却笑得他心里阵阵发暖,这样的女子,是必须让人捂到心里去疼爱的。
只是这女子又比她少了些什么。
是什么呢?
是她无邪而稚气的眼神么?还是无忧无虑的心思?
良久,玄羽问道,“王爷深夜来访,有何要事?不如到里屋一叙可好?”
萧琪点点头,跟着玄羽走近里屋。
沁香阁。
“啊——”映晨又做噩梦了。
瑞珠赶忙扑过去拍着映晨的背,像拍着小孩子一样轻声哄着,“侧妃不怕不怕啊,瑞珠在这里呢。”
映晨又渐渐的静了下去。
瑞珠还是不放心的替映晨压住被角,略显粗糙的手指摩擦过映晨的脸颊,一寸一寸的朝着映晨的长发挪去。
头发都吓湿了。
瑞珠担忧的替映晨梳理着长发。
迷糊中,映晨感觉有一只手掠过自己的脸颊,记忆里,也有这么一只手温柔的替自己梳理湿乱的长发,那人有着婉转的歌喉,那人有着无与伦比的才情,那人有着绝世的容颜。
这手,和自己记忆中的手多么相似啊。
是她又回来了么?
“母妃……”映晨不由得便去抓那顿在自己头发上的手,“您终于回来了……”
瑞珠一惊,慌忙伸出手跪下。
心里却久久不能平静。
母妃……她的侧妃居然叫出了母妃……
她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一声母妃意味着什么,她同样知道,这个侧妃浅笑盈盈的外表下,包藏了一颗急迫而仇恨的心。
原来,她是恨着他的,所以,才做了他的侧妃。
“母妃……您在哪里?”映晨的手一点点的游移,从玉枕到锦被,没有一处被她落下。
怎么办?若是侧妃此刻醒来怎么办?自己还能活着么?
“有人么?”
门外传来了几声响,然后是一声压低的叫唤。
尽管是压低的,也惊醒了映晨。
“谁?”瑞珠颤抖着问道。
“我是青兰,珍贵妃派我给侧妃送东西来了。”
映晨示意瑞珠去开门,同时心里也在纳闷,大晚上的,珍贵妃又想要折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