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妹妹,帮本宫念一下这册子,叫她们一个一个前来给本宫好好瞧瞧。”
林淑妃转身走进一旁的缀锦宫,带了两个宫女,却让安修媛站在门口像个嬷嬷一样宣人。
安修媛笑笑,接过册子。
指尖搭在金黄的纸上,洁白如玉。
映晨微微抬头,楚宫那夜太过焦急心慌,没有细细观赏这淑妃的美貌,今日一见,果然很美,美而不妖,媚而不艳,柔若无骨。怪不得自己的父王黏糊如此,怪不得在这深宫之中,执掌淑妃宝印。
再看安修媛,她又与林淑妃不同,虽同样眉清目秀,却眉飞入鬓,眼神凛冽,英姿飒爽。若披坚执锐,男子不如!
“第一个,扶春居花魁,桃花。”安修媛笑着,眼神却飘向远处。
真是奇了怪了,不是说皇后安排好了的人才是花魁么?怎么倒成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丫头?本该做花魁的叶没有化名跟了进来。这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
映晨忽然愣了愣。
刚刚一直在想楚宫那夜,却忽略了林淑妃见过她的事实。
若认不出,倒罢。
只怕那眼尖且聪慧的女子认出了自己,要是痛快杀了也好,若是万一……万一在宫里日日让自己不得安生,复国之计暂且不论,就是不被墨离认出来,也是个难题啊……
怎么办?
短短三十级台阶,映晨走得很慢,前面是安修媛与林淑妃,后面就是那二十几个绝色女子,此刻要再化妆已经来不及了。
缀锦宫的门槛,抬眼可见。
映晨对安修媛笑笑,顺手掏出一块碎银,交给安修媛。
“麻烦姐姐为我美言几句了。”声音很轻,动作很快,简单利落,随即留给安修媛一个沉稳的背影。
安修媛惊愕的望向这个女子,背后是二十多个眼明心亮的女子,前面就是心机深重的林淑妃,这丫头片子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公然行贿……不知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早有准备?再联想到皇后点的花魁名额被换下这一事,不由多留了一个心眼。
嗯,这事先不急着说。
映晨缓缓走进缀锦宫,不由得心慌起来。
“桃……扶春居桃花,见过林淑妃。淑妃娘娘千岁。”躬身行礼,影子看似竟有些颤抖。
林淑妃笑着,却是沉默着看向映晨。
指尖紧紧的抓着手帕,却故作镇静。
她不由得想起几个月前的楚宫,那夜,那样一个明艳的女子,那样不平凡的想念,就如同一季春雨,被一些人遗忘,却被她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父王,我是昔日珂贵人之女,蒙父王厚爱赐号新月……”
这样的明快与绝艳,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
就在那样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寂灭了吧……
当时以楚国婉贵妃的手段,只怕任何一个有害于她的人,她都不肯放过。更不要说,那样一个生动而坚决的女子,尤其还是她昔日的仇敌,珂贵人的女儿。
无论真假。
只可惜了那个女子,自回天朝皇宫以后,她还是会为那个女子叹息,她这辈子有一个能看上眼的人不容易,现在皇宫仅留的那一个,也深居简出,不大肯见人了。
这就是一种身居高位心自寒的感觉吧。
“抬起头来。”林淑妃笑着说,眼神却开始变得奇怪。
这个女子……无论是体态还是相貌,像极了楚宫那夜的白衣女子。
唯一不同的,那个女子看似清雅,绝不是眼前这个女子这样的艳俗。
映晨对上林淑妃的眼眸,微微一笑。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似含了春色无边,只要一眼,便足以引人深入一探究竟。又似几千年的古井,湿滑的青苔上是淡淡的白雾,看不穿那雾,透过雾,亦看不清井里或沧桑或欢喜的历史。
她的笑,或许是妩媚的吧,可带着这样迷蒙的眼,却又像是娇艳的桃花被掩于深冬的第一场雪中,敛起了平日的风情万种,只留下了雪中的晶莹。
可如此魅人心弦的笑,又怎么能用晶莹来形容呢?
好一个亦正亦邪的女子。
只怕最后不能为自己所用,反而害了自己。
“你叫桃花?”林淑妃依旧笑着,手边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新茶,还冒着腾腾的热气。
“是,奴……奴婢是叫桃花。”映晨咬着牙,从嗓子眼里逼出“奴婢”这两个字来。
“来,喝口茶,润润嗓子。”林淑妃依旧笑着,把那杯茶递给映晨。
洁白的杯壁,滚烫的开水,茶叶在里沉浮。
心如乱麻。
喝?自己的嗓子不就要坏了么?
不喝?林淑妃会不会怀疑自己呢?
映晨也笑着走过去,行了一个大礼,匍匐在地。
“奴婢桃花,谢淑妃娘娘恩典,不胜感激。”映晨说的很慢,语调却很平稳,听不出丝毫的慌乱,“从此奴婢愿为淑妃娘娘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林淑妃笑笑,亲手端着那一杯茶,扶起映晨,“上刀山下火海倒是不必,只要你把这杯茶喝了,忠心可鉴。”
映晨笑笑,伸手就去拿茶杯,却刚好露出一点掌心,一颗红痣隐隐若现。
“咦,等等,那是什么?”林淑妃一边说着,一边拿回茶杯,“先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