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这是一个怎么听都不会赔本的赌注,玄羽想了想,只是铁木格这样精明的人怎么会提出这样傻的赌注呢?隐隐觉得不对,可是想要见到陈应的愿望又太迫切。
于是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吧,就依王爷之言,不管怎么说,玄某都不会吃亏。”
玄羽微微一笑。
“哦,是吗?这可说不准。”铁木格的眸子闪着精光。
“那王爷认为……”玄羽故意顿住,笑着望向铁木格,“活佛会不会来呢?”
铁木格也是一直笑着,待看到不远处那蹁跹的身影渐渐清晰,方才柔声道,“要我说,自然是会来了。”
玄羽背对着那里,看不到身后的情况,只是觉得铁木格的表情有些古怪,又不好问些什么,既然人家说出了她会来,那自己便说她不会来吧。
何况……何况她这样恨自己,这样躲着自己。
“好吧,玄某觉得活佛不会来。”玄羽笑了笑,正襟而坐。
“那么左相,请看你的身后。”
铁木格极有风度的起身,左耳上巨大的耳环晃了晃,笑的炫目。那琉璃般的眸闪着得意的光芒,“左相,这顿饭,您可是请定了。”
呵呵,我求之不得。
玄羽在心底默念,笑着起身。
笑容在见到那人的一刻凝注。
这样清凉而遥远的神情,这样漠不关心的距离,这样淡淡疏离的语气。
“王爷,左相。”
陈应俯身,合掌行礼。
“活佛总算是来了,我们……可是等了您好长时间啊。”纵然铁木格知道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管怎么说,台面上的戏,总要唱足了才好。
“叨扰王爷多日,劳王爷如此等候,怎敢安心?”
陈应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淡淡的笑意。
玄羽忽然很害怕这样的晨儿,当年那个喜怒皆形于色的晨儿,早已被自己杀死了。只是晨儿,你若恨我,为何不杀了我?为何……要如此强迫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瞬间的冰凉。
“活佛请上座。”玄羽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的神态。
两个人错身而过的一刻,恍然千年。
这是……多久没有如此近距离的坐在一起,共用一餐了?玄羽手中攥着羊腿,眼角却偷偷瞟向陈应,陈应脸色如常,一动不动的咀嚼着口中的食物,只是那看似淡然的面色下,谁又知道隐藏了多少惊天骇浪?
玄羽愣愣的看着手中的羊腿,忽然想起上次在草原,他曾将那羊肉交送到晨儿的帐中。
不想就是短短几天,已物是人非。
心中微微的有些失落。
铁木格将玄羽的表情尽收眼底,忽而笑了笑,“左相,活佛好像吃不惯草原的食物,不知左相可有带中原小吃来?”
玄羽会意,心中对铁木格很是感激。
难为他了,晨儿此刻身为他的妻子,同时也是草原的活佛,可他还能如此大度的将她交给自己。
这份情谊,他记下了。
“刚好有的,若是活佛不嫌弃,可否与玄某同去取些来?”
玄羽笑的乖巧,绝情之色,不见分毫。
“不用了,谢过。”陈应冷冰冰的回答道,眼睛微微一转,低声道。
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可以放过呢?
玄羽轻轻一笑,晨儿,这次恐怕由不得你了。
“活佛贵为草原之神,将来与裕州恶战还有赖于活佛亲临,若是活佛不养精蓄锐,岂不是让裕州军民笑话我草原无人?”玄羽轻转话题,将陈应吃不吃中原小吃换成了家国荣誉这样的大事。
陈应略一沉吟,料到铁木格在这里,他也不敢说些什么,于是勉为其难道,“好吧。”
铁木格站起身,爽朗的笑了笑,“活佛可还记得草原的路?千万别一不小心就再次迷路了。”
陈应起先以为铁木格知道了自己走出路的事情,尴尬的笑了笑,待与玄羽走出好久,方才醒悟到,铁木格这是才变相的提醒自己不要和他待在一起太长时间。
好你个铁木格……
陈应在心内恨得咬牙切齿,可碍于玄羽就在身边,也不好发作。
“十年了。”
玄羽忽然闷闷的开口。
陈应沉默。
“碧桃谷的七年,皇宫里两年,国士一年。”玄羽如数家珍般细细算着,“如果加上今年的话,就十一年了。”
陈应明白玄羽这是在暗示自己。
可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于是仍旧是沉默。
玄羽像是未曾顾忌陈应的沉默,仍旧自顾自的说着,“有些事,都是我始料不及的。那夕云本是奎宿的妻子,因奎宿将其抛弃便怀恨在心,我也未曾注意到这些,只是来到草原也注意到。当年我做这件事的时候,只有妫芷,奎宿和她在我身边。原以为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不想……她竟然恨奎宿恨到了绝尘宫头上。”
玄羽顿了顿,看了看陈应的脸色。
没有丝毫的波澜,一如平常。
于是再次开口道,“只是后来奎宿意外死亡,绝尘宫……瞒了她好长时间。我们都以为她是恨着奎宿的,谁知道她竟然认为是我们指使奎宿抛弃了她,之后再弄死了奎宿。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对不住她的话,就是这一点了,奎宿的死,我们不该瞒着她。”
“到了,左相还不请我看看有什么小吃吗?”
陈应停在一顶帐子前,回眸笑道。
仿若刚刚的一切,都未曾听清。
玄羽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陈应的前面,用分别了这么久后第一次这样含情脉脉的口吻道,“乖,听话,你到一边去,我给你找找。”
陈应一阵晕眩。
仿若多年前的男子,含笑望向自己,“乖,不怕,有我在。”
又或是澄心宫的意气男子,搂住自己,坚定的笑容。
又或是楚宫那夜,明媚的男子语气阴郁,“放了她,你会得到,你的命——”
原来那个人,自己一直都未曾忘记,可再去回想这样温情的背后隐藏着如此惊心的秘密。她又怎能安心缱绻在他的怀中享受着他的恩宠?
陈应微微一笑,眼眸未曾转动分毫。
“有劳左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