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羽的笑容清新而明快,没有丝毫不妥的意味。只是铁木格的脸上开始一阵阵的冒汗,谁不知道草原人结婚时都有试婚的风俗,而且都是根据试婚那日的情况来决定日后至少娶几帐妻妾,玄羽这样明摆着说出来,不就是说自己么?还说自己是被无数女人睡过的男人!
铁木格忽而释然,微微一笑,道,“那左相继续叫吧。我去找找那个被老女人睡过的男人。”
玄羽讶然。
这一句,以铁木格的机警而险胜。
陈应隔着窗,微微的笑。
远方云卷云舒,草原万里闪着金光,这一切,都恍若梦幻。
此去经年别梦,又似一个人间。
陈应敛起了嘴角那最后一抹笑意,因为她分明看见,不远处有人骑马疾驰而来,那人的衣衫迎风而动,不用猜,便是顺着那锦绣的衣衫与悦耳的清铃,也知道那人是萧琪。
他来干什么?
陈应凝起眉,开始沉思。
玄羽和铁木格显然也听到了那不属于草原的马蹄,停止了斗嘴,转头望去。
那人翻身下马,依旧是不羁的笑,落拓而明媚,拱手道,“两位好早。”
玄羽亦是拱手,“王爷这么一大早就赶来草原,可是因为皇上有了新的圣旨?”而铁木格则是派女奴去牵走萧琪和那个随从的马,高声道,“我尊贵的王爷,是什么风把您吹过这里来的?”
衣襟下,铁木格的手指触及玄羽的指尖,心下了然。
还未等萧琪说话,玄羽又道,“王爷这一大早就赶来,定是累极了,先坐下歇歇吧。喝口茶润润嗓子,或是休息休息也好,连夜赶来,总是很累的。”
萧琪没有说话,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
轻轻点了点头。
在擦身而过的一瞬,玄羽再次低语,“王爷,连夜赶来……是很累吧。”
萧琪微微一笑,抬起自己的衣袖,闻了闻,道,“血与火的味道,很好闻,不是么?”
铁木格早已跟着那些女奴去了厨房,亲自吩咐女奴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以此来展现自己对萧琪最为崇高的敬意。所以,当外面这两人交流时,他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隐隐觉得,草原会因为这两个人而失去草原原有的宁静与祥和。
玄羽示意性的闻了闻,笑道,“那么王爷,是您的血多一点呢?还是别人的血更多一点?”
“自然是别人的血。”
萧琪仰起头,冷声道,“你何曾听过本王有流血的时候?”
“是啊,之前是没有。”
玄羽跟在萧琪的身后,看着他走入为他准备好的帐子里,手中端起那热气腾腾的油茶,方才笑道,“可并不代表之后没有,您说,可是?”
萧琪撇了玄羽一眼,没有答话。
只是空气中明明都充满了微妙而古怪的气氛,这个时候,谁都没有说话,无论谁第一个说话,谁就是失败者。论理,这个时候是该有旁的人出现的,打破这个僵局才好。
萧琪盯着腾腾的水雾发呆,在这水雾里,他仿若看到一个温婉浅笑的女子,同样一双含了蒙蒙的水雾的眼,望向他的时候,却一直都带着抹不去的寒意。
玄羽盯着萧琪发呆,心里却想着,晨儿该怎么办?
是啊,怎么办呢?
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晨儿的真是身份来了,只是晨儿自己该如何说才好?
时光在这无言的寂静中如水流淌,淌过那血火交杂的一夜。
那一夜,陈应刚离开不久就上了大路,而她刚上大路玄羽等人就走了过来,踏着她留下的马蹄印记,敲开了那老者的门。未等玄羽等人走多远,萧琪顺着之前错杂的马蹄印就赶了过来,那老者说什么也不肯再开门了,双手合十,战战兢兢的等着萧琪等人的离去。
萧琪本来就不是善与人物,那夜更是气急败坏,看到屋里亮着灯却始终没有人来开门,于是派人硬冲了进去。他看着瘫软在地上,抖成一团的老者不停的念着“佛菩萨保佑”,冷冷一笑,只留下一句话,“佛菩萨不会保佑那些有难才想到他们的人,记住,你的心才是你的佛菩萨。告诉我,你认为自己还活得了么?”
那老者颤巍巍的摇头,忽而又醒悟了一般,将头点成鸡啄米式。
萧琪弹去锦绣华服上的灰尘,伸手便是一刀。
在那老者的衣衫上嫌弃的擦过自己的刀口,萧琪冷声道,“还是遵从自己的心吧。”
于是,他们的身后,小小的茅草屋在烈火中摇坠。
再后来,碰到了那些骑着骆驼赶路的异乡人,萧琪何曾忘记自己与那瓦西里的较量?于是心道,这些人是绝不能留着了。
走了一路,鲜血并随他抛洒了一路。
“两位贵客请慢用。”
铁木格手中托着托盘,笑嘻嘻的走进来,玄羽置若罔闻。
他是怎么回事?
萧琪心里的小算盘不停的打着,怎么会不理会草原上最尊贵的主人忠顺王呢?萧琪一边想着,一边接过铁木格手中的茶水,将其中一杯放在玄羽的面前,朗声道,“左相请用。”
玄羽迷茫的抬起头,待看到身后的铁木格时,方才起身致歉,又向萧琪道过谢,这才坐在铁木格的下首,眼神依旧是无辜而迷茫,宛若初生的婴孩,带着对俗世最原始的憧憬。
“王爷,不知右相……现在如何了?”
“右相?好得很呐,听说现在与那魏青可是难见的好友,常常同去品茶赏画,怎么,世人不是都传言左相与右相不合么?今日怎的想起问问右相来了?”
萧琪的眼中始终是一抹分明的戒备,端起了那杯,杯沿却始终都在唇部徘徊。
“不合?哈哈,仇恨再深的人隔得时间长了也会想念啊,更何况,右相此人不过是正直太过,也不至于就与臣不合了啊。宵小之言,未可全信,王爷可忘了?”
“这个怎么会忘?”
萧琪朗声一笑,指尖自袖内勾出一个锦囊,递给玄羽,“这是右相带给你的,他还托本王问问你,你把陈应带去了那里?陈应可是我朝国士,你要当心才对。”
虽是玩笑的语气,但其中警告,不言而喻。
“那是自然。”
玄羽接过锦囊,笑的轻松。
陈应隔着帐子,隐隐听见萧琪提了自己的名字。难道皇上在责怪自己不禀而行么?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