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响彻着蝉最后的悲鸣。乌云席卷天空,星辰隐没,月色无光。飒飒的秋风撕打着竹林,竹声萧萧,竹影淡淡。蝉鸣、竹萧……寒露来了。
“族老,带瀛洲走吧。”疲惫的的声音从皇帝喉咙中哼出。屋内灯火如昼,映照着皇帝的脸色愈发苍白。御案上的文书和奏折杂乱无章的摆放着,反映出皇帝此时内心的焦躁不安。
“陛下,要走一起走,臣一定能带陛下逃出去的!”
“朕,朕不能走。国之将亡,朕走了,岂不是被那窃国老贼嘲笑,更何况,朕身为一国君,岂能苟且偷生,有生之年不能保全国祚,此时若逃,更无颜面面对祖辈先皇。”皇帝起身拨着灯烛,声音有些沙哑。
“瀛洲不同,他自幼天资聪颖,从小就被先皇看重,又得了祖脉认可,他走了,大虞还有希望。”
“陛下,臣的职责便是守护宗庙社稷,守护陛下,陛下不走,臣也不走!那宣贼境界比臣高不了多少,臣哪怕拼死也要护陛下周全,臣在此……”
“梦启辰!你听不明白朕的意思吗?现在就连你也不听朕的命令了吗?”皇帝厉声大喝,凶狠的目光死死的盯着眼前这名老者。他发须皆白,满脸皱纹,守护了帝国二百多年,年轻的时候战功赫赫,英姿勃发。可惜终究抵不过岁月的摧残。
“陛下!!!陛下……”梦启辰跪在地上,双肩止不住的颤抖。他知道,已经无法劝说皇帝改变主意了。
“去吧,叫瀛洲过来。”皇帝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抬起头,眼睛空洞的望着屋顶。
“臣,遵旨。”梦启辰缓缓站起身来,打开房门,退了出去。天空依然漆黑如墨,一股凉风吹来,一声喟然长叹。
玉麟苑,长乐楼。
一个年纪二十岁的身着金丝镶边玄袍的青年坐在屋脊上,身躯凛凛,双眉若漆,目似星辰,唇若含丹,仪表不凡,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贵气。他叫梦瀛洲,是大虞国皇帝梦珏一母同胞的弟弟。梦瀛洲从小就不愿习武,喜好舞文弄墨,经常以风流才子自居。奈何被父亲强逼着修行,倒也打下了不错的底子。
现在的梦瀛洲心情十分的糟糕。他知道目前国内危机四伏,知道丞相宣炳的野心勃勃。可是他无能为力。他没有哥哥出色的政治才能,不懂得帝王心术,统御不了群臣,也治理不了百姓,只是一个武艺平平,写一些浮藻华丽诗词的废物。
“呸,梦瀛洲你个废物!一点忙都帮不上,要你有什用?”梦瀛洲在心里狠狠唾弃着自己,脸上愁云惨淡,眉毛拧成了一团,整个肩膀都瘫了下去,干脆身体一滑,躺在了金色的屋坡上。
这时院子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梦瀛洲正好下拉着眼皮,顿时心中一凛,浑身紧绷。没办法,夜太黑了,根本看不清楚来人长相。虽然说是在皇宫大内,但是照目前情况来看宣炳势力滔天,皇宫大内也不见得有多安全。自己的玉麟苑也算老哥的重点保护地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来到这里,自己肯定打不过。万一对面是敌非友,就自己这点斤两,还不得让人家咔嚓咔嚓了?一想到这里,梦瀛洲已经做好了开溜的准备。
“殿下,陛下宣殿下到御书房小叙。”这时黑影淡淡的开口说道。
梦瀛洲一听,长舒了一口气,搓了搓脸,从屋顶上跃了下来。嘿,吓了个半死,心里默默到。没出息,悄悄给自己一个中指。
“嗨,是族爷爷呀,我当是谁呢。皇兄找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梦瀛洲嬉皮笑脸的问道。这位族爷爷的脾气不太好,修为又高,得小心伺候着。
“臣也不知,殿下去了便知。”梦启辰还是面无表情。
他一点也不待见这个王爷,虽然先皇说他天资异秉,又得了祖脉认可,但是整日只知道舞文弄墨,不关心国事,哪有一个王爷的担当。对于这种帝国蛀虫,他最是深恶痛绝。纵使他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弟弟,也休想从他这里得到好脸色看。
“好,我这就过去。”
“如此甚好,臣,告退。”
这老头和老哥一样,干什么都一板一眼的。嘿!皇家礼仪,想想就别扭,没意思。自由自在,潇潇洒洒多好,活的那么累干嘛。得,又得听老哥唠叨了。想起皇帝哥哥那念经般的说教,梦瀛洲就忍不住头疼。待会儿得让小玉好好给我揉揉头。
梦瀛洲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摇头晃脑的向御书房走去。
御书房,灯火依旧。
御案上的文书奏折整齐的摆放在桌头。梦珏正在认真的批阅奏折。灯火映照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不是他心情有所好转,而是愤怒导致血气上涌。
这些奏折其实没什么好批的,自从那奸相宣炳掌控了朝政后,自己这里就剩下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批阅奏折只不过是自己麻痹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好像是有事可做。如今这些叛臣竟然敢在奏折中堂而皇之的指责他这个皇帝无能无德,连伪装都懒得伪装,局势愈发不可控制了。
不行,得立刻送瀛洲离开。梦珏暗暗敲定主意。
“皇兄,臣弟能进来吗?”其实梦瀛洲更愿意叫他皇帝哥哥。
“进!”梦珏脸上难得浮现一抹柔色。他虽然只比弟弟年长两岁,但却甚是宠爱他。弟弟玩心重,做哥哥就得为弟弟撑起一片天空。可这片天空就快撑不住了。
梦瀛洲推开门,脑袋左右探了两圈,就皇帝哥哥一个人,还好。快速闪身进来,关闭房门。自顾自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倒了一盏温茶,轻轻抿了一口。
“嗯——极品天叶,不错!”偷偷瞄了一眼老哥,“皇兄,找臣弟何事?”
看这一脸奸笑,准没好事,不管让我做什么,一定得推掉,梦瀛洲暗自腹诽。
“确实有事麻烦你。”梦珏一脸笑意的看着他。
“……”
“那啥,臣弟最近在修为上有所感悟……”
“事关重大。”
“臣弟觉得……”
“有关国运!”
“国运……”
“非你不可!”
“好吧……皇兄说说看。”梦瀛洲终究败下阵来。既然有关国运,他自然是愿意去做的,只不过他对自己没信心。
“你也知道,帝国现在风雨飘摇,内忧外患,可借助的力量不多。想要除掉宣炳,必须借助外力不可。父皇年轻时与现娄国皇帝有过命的交情。若去求他,还有机会解除眼下的困境。皇兄必须坐镇虞都掌控大局,而要说的动娄帝,还要一个有分量的人才可以,所以,你必须去。”
“我?我行吗?”梦瀛洲有些不确定。
“瀛洲,你也该成长了。皇兄庇护不了你一辈子,有些事不是你能选择的,责任在那里,你就得担着。”梦珏复杂的望着这个不成熟的弟弟,充满了无奈。
“好,那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想办法,就当是对你的一次考验。另外,封国令你拿着,当做信物。我会让族老陪你一起去,护卫你的安全。”
“几时起身?”
“今晚。”
“这么快?”梦瀛洲疑惑道。
“皇宫中必定有宣炳的奸细,我临时做出决定,他们来不及反应,你走的越早,对我们越有利。”
“好!”梦瀛洲接过封国令,没有犹豫,转头就走。
皇帝哥哥说的,那一定是对的。从小到大,无一例外。
“瀛洲!大虞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一路平安。”梦珏突然说到。
梦瀛洲有感觉到哥哥的情绪有所不同,但是没有多想。他要完成这个任务,为了哥哥。他没有回头,所以没能看到哥哥不舍的眼神。他不知道,这一走,兄弟差成永别。
“陛下,娄国不可信。”
“朕又何尝不知。去吧,护着他活着离开大虞。”
“不惜此身。臣,拜别!”梦启辰长跪叩首,起身,离去。
翌日。
“报——陛下,今日卯时,叛军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