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斛黎借用双眼的经历,南方以前也有过。对她而言,那可不是什么开心享受的经历。但是,南方也很清楚:除非将他们两个人的力量合二为一,否则,斛黎面对哥哥没有任何胜算。
“白色的线条,是空间切割线。每一条线代表一个平面。”南方的手死死抓着桌角,努力不让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其实脑袋里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般又涨又疼。但现在,向斛黎解说怎么使用我的双眼才是首要任务。
南方抓过桌上的茶杯喝了口水,用干咳声掩盖自己因为反胃而发出的作呕声,接着道:“也就是说,每一条线条、都处在不同的平面。线条的相交也就是平面的相互切割。那个时候形成的白点就是穿越空间的通——”
南方忽然捂着嘴冲进洗手间里,吐得天昏地暗。
“小南,暂且到此为止吧。”斛黎心疼地轻抚她的背脊,为自己的决定后悔不已,“就算不用这双眼的能力,我也可以获胜。”
“都这种时候了你在说什么我行我素的话啊?”南方狠狠瞪了他一眼,双手相接拼成碗的样子,盛起自来水草草洗了把脸。
斛黎看着她沉默不语,担忧全写在脸上:她的脸色依旧很差,苍白得像是随时都会昏倒。
南方倔强地摇了摇头,甩掉脸上冰凉的水珠,扯出虚弱的微笑道:“想要补偿我的话,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多做点好吃的吧。好了!继续训练!”
“别闹了!”斛黎一拳击中洗手间的瓷砖墙壁,碎片混着青黑色的污血落下。他看着南方,眼中泛起酒红色的光晕:“这样练下去你会没命的!不要逼我控制你的身体。”
南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丝毫不是在开玩笑的威慑、再看到他眼底蔓延的红,立刻举起双手作出投降的姿势,乖乖跟随他回到卧室里躺下。
“那……你先将就着看一下吧。”南方无奈地抓过黎明刀鞘在空中一挥,从黑色的储物空间里取出一本普普通通的线圈笔记本,塞到他手中。
这本已经被记得破破烂烂、连线圈也有点变形了的本子,是她对力量认识的精华所在。双眼的能力明细、点线视野下的分析方法、构建过的空间通道的模型还有黑白视野下淬炼枪支零件的经历和草图全部都在那上面一一记录。
南方笑着拉了拉斛黎的袖子,调皮地向他眨眼:“答应我把这些东西全都背熟的话,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否则……你知道的,我现在有能力抵抗你的人体控制哦。”
斛黎记得追踪火车时,自己分明是困住了她,她却莫名其妙地成功冲进了工地。事后不论他怎么询问,南方要不是自己也说不清楚,要不就是岔开话题搪塞过去。
所以这一招,说成是南方面对他时最大的底牌也不为过。
“我知道了。”斛黎笑着,忽然凑近拿过去,在她嘴唇上咬了一口,“我会好好地看这本笔记本,所以,你也要好好休息。说好了?”
南方“嘿嘿”笑了一声,将被子拉到下巴上,只露出上扬的嘴角。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然后翻了个身蜷成一团,闭上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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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圈笔记本内部是写生簿的样式,没有页码也没有横线、文字和草图整整齐齐地分布在不同的位置。
“以点为通道而以线为空间,重叠之处就是跨越位面与时间的通路。”每一页的开头都是非常浅显明白的,但接下来就是密密麻麻中英文夹杂的小字,参考文献则是写在颜色鲜艳的便签条上,贴在笔记本已经有些磨损了的边缘上。
这都是些什么?《量子力学基础》、《光能衍射理论》、《光学干涉理论》、《空间虫洞扭曲说》……斛黎伸手抚摸着页面上由于书写时太过用力而有些凹陷下去的字迹,低叹一声: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小南也努力了很多啊。她从小就最讨厌数字和算式,如今居然能写出这种东西。
斛黎沉默下来,比对着她所画的模型和她的文字,手中升腾起一道道小小的灵力光线,模拟着南方双眼看到的视野。
现在不可能再借用她的力量。斛黎回头看了一眼南方熟睡的侧脸,一边继续使用费时费力的方式进行复刻,一边苦笑着:如果被小南知道了,一定又会批评我“这种时候还分不清主次轻重”吧?她一定会半强迫地要我直接借用她的能力。
可是,小南,你也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吧?他摇了摇头,伸长手去摸了摸南方的脸颊: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因为我而痛苦不已呢?虽然灵力模拟非常麻烦也很消耗体力,但我一定会在决战之前掌握你的能力。
那种痛苦得仿佛从体内抽掉一大块的能力借用,只需要使用一次就好了。
斛黎安静地走进客厅,为自己倒了小半杯红酒,轻轻摇晃着玻璃杯:笔记上的内容杂而不乱,很显然南方花了很多心思。而她对空间的理解不是从妖魔这些怪力乱神的角度、而是从属于人类的科学角度去剖析,着实带给他许多启发。
对于妖魔、尤其是身为黑王的自己而言,空间法则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只需要加以反复练习就可以不断进步。但对于人类而言,空间却是一块难以涉足的神秘领域。
所以,如果说原先斛黎对于空间法则和空间构成这些事只有感性的领悟,现在则是通过南方的笔记补全了理论知识。
不过,还是有点难以理解。斛黎手中的灵力线条围绕在身体周围,割开一道道细碎的空间裂缝,手中仿佛有一朵黑色的花朵在不断重复盛开直至消亡的过程。
斛黎一边调节着自己的空间力量,一边慢慢地翻阅南方的笔记本,直到自己在空间中感到一股细微的力量。
扭曲、粘稠、但又一触即逝。斛黎不解地皱起眉头,试着再次变换空间裂缝的位置,却再也无法捕捉刚才那一缕古怪的力量。
斛黎低头求助于南方的笔记本,又向后翻了一页,看到的竟是明显匆忙之中被人撕掉的纸张残片夹在线圈之间。
斛黎伸手从铁圈之中抽出没有被撕干净的残片,展开来眯着眼察看上面的字迹。
由于撕扯得太粗暴,所以,只有最靠近线圈那里的几个词语没有被撕去,剩下的地方有些还残留着半个汉字,有些则只剩下意义不明的笔画。
“时间……无限的可能……”斛黎辛苦地辨别那些残留的字迹,却只能找到一两个完全无法连续起来的关键词。
话说回来,他记得不久之前的某一天自己曾看到南方急急忙忙地撕下什么藏进抽屉里。不过当时南方背对着房门坐在书桌前,所以斛黎既没有看到她是从哪里撕下什么、也没有看清她到底将东西藏在哪个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