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上似乎按着一对巨大的爪子。南方脸色发白,但依旧双眼紧闭:她感到有某种尖锐的东西悬在自己上方,让她如同被人偷窥着一般,感到芒刺在身。
巨爪、尖刺就像撒莱那头曾经让她无比恐惧的蝎尾狮,
而她的手脚上,似乎被某种粗糙而又坚硬的东西藤蔓缠绕着,硌得皮肤隐隐作痛——这感觉,就像她又一次被织作夕的荆棘牢笼困住了一般。
还有周围时不时碰自己一下的粗大的木头,立刻勾起了南方关于逆柱的那些惨烈的回忆;头顶滚来滚去的如同车轱辘一般的东西,总让南方觉得猫妖火车正在虎视眈眈;偶尔吹来一阵大得有些不对劲的风,她便禁不住想:这是不是姑祸鸟那巨大的翅膀扇起的呢?
以往战斗中的每一个惊心动魄的片段和血流满地的伤痕,都被放大在了眼前。
南方以为自己是一个合格的巡逻员、狙击手、除魔师。每一次战斗,如果选择好的制高点无法再使用、或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放弃远程狙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拼命。
她以为自己早就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了。可现在才知道,那些恐惧只不过是被自己压制在心底,直到现在才被诱发出来。
和妖魔战斗,其实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意识到呢?
南方忍不住皱起眉头,并未注意到自己没有因此被传送出去。
身体自动记起了每一次受伤的感觉——那种骨骼粉碎的疼痛、皮肤撕裂的惨状、还有失血过多的晕眩感……
南方颤抖着,蜷缩起身体抱住自己的双肩,却依旧没有被混沌空间传送出去。
神魔形成的黑白光团出现在她头顶,慢慢化为一头半身为黑半身为白的巨兽,脸上露出人性化的轻蔑:“愚蠢的蝼蚁啊,不抛弃情感,那就既无法成为神,也无法成为魔。你就永永远远躺在这里吧,被无尽的恐惧与哀愁折磨,直到化为腐朽!”
神魔再一次消失,只留下南方孤孤零零地漂浮在混沌之中。
时间拖得越久,她心中的那份恐惧就被放得越大,挤掉了她所有闯关的决心:
难道真的像神魔说的那样,这一关,不抛弃身为人类的情感就无法通过?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南方从无边无际的血腥回忆中脱离了出来。
她猛然一挥手,触发混沌空间的惩罚,回到了楼道内。
我刚才在想什么?南方的眼底一片冰冷,忽然反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颊上。响亮的“啪”一声后,她的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火辣辣的疼。
灵能者和妖魔唯一的差别,就是他们还拥有感情、还懂得善恶美丑、还有喜欢的东西和喜欢的人。
我才不想要变成何悦玲那样,颐指气使蛮横跋扈,自以为高人一等。
那样的不是神,只是被力量蒙蔽了双眼的可怜虫而已。
南方紧握双拳,指甲嵌进了手心,刺破柔嫩的皮肤,一点血珠沁了出来。
如果不能逃避恐惧,那就接受它存在的事实,然后,用其他的感情去克服它。南方的眼中一片清明:很多时候,即便再害怕,有些事情也不得不去做。因为这是为了我和斛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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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再一次回到了混沌空间内,抱成一团静静地漂浮着。她的双手交握,如同在向上天祈祷,在脑中回想着从认识斛黎开始的点点滴滴。
虽然战斗很可怕,但每次都有他陪在身边。
幸福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边,小酒窝里盛满了蜜一样甜的浓浓爱意。
南方渐渐冷静下来,脑海里快乐甜蜜的回忆和恐怖的记忆进行着拉锯战。
她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光,不再抗拒周围的混沌空间,反而开始慢慢地与之吸收交融。
那些蓝色的如同冰火的物质灌入体内,化作一股股精纯无比的灵力,滋润着她的灵核。
一圈、两圈、三圈……随着那股磅礴的力量在体内游走运行,她的灵核终于不再是那干瘪瘦小的模样,而是变得越来越丰润,如同一粒圆满的珍珠。
她真真正正开始成为一个独立的灵能者、拥有独立的灵核,而不再是斛黎的附属品。
不知不觉间,南方的力量虽然得到了增强,斛黎的实力却被无意中削弱了。
但这一切她都毫无察觉。南方只觉得那令人恐惧的粘稠的触手从身上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混沌空间内不再是一片冰凉和死寂,反而逐渐透出了一股暖意。
宁静、祥和,如同处在母体之内,回到了生命的最初形势一般。
南方感到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飞到了很高很高的地方。那里明亮而又温暖,让人昏昏欲睡。
她……飞起来了呢。
南方慢慢地睁开眼睛,灵力顺其自然涌向锦衣背后那一层层银色的魔纹。
巨大的、银色的翅膀在背后张开,每一片翎羽都犹如寒光闪闪的剑刃,刺向一片浑浊的天空。
整个混沌空间忽然开始缩小,犹如用最优质韧性的蚕丝所编制的茧,不管不顾地收缩起来,硬是要将她的翅膀压回体内。
神魔那巨兽的形态再一次浮现在的楼梯边,但此刻,他身上白色的部份不翼而飞,整个身体都呈现一种污浊浑厚的黑色。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么这巨大的能量,就送给我吧!
当神性褪去,现在存在于藏书馆内的,只剩下恐怖的上古恶魔。
斛黎的长刀银光一闪,刀光化作圆弧禁锢住了神魔和其周围的空间。他冷笑:“你想要干什么呢,神魔……不对,该叫你恶魔呢。”
神魔转过身来,竖起的背刺上燃烧着肮脏的黑色火焰:“多管闲事的蝼蚁,你那么急着想要死吗?”
“死?”斛黎冷哼一声,刀光流转,一层层碎裂的空间重叠起来,形成牢固的笼子,“你以为让小南的灵核成长,就能阻隔我们两个的联系?哼,告诉你,她所感受到的一切,只要我想,权能感受到。或许混沌空间对她而言只是一种试炼场地,但是,我却能够借此提升对空间力量的运用。神魔,原来是如此天真愚昧的东西,还真让我失望。”
“不可能。”被围困的神魔发出低沉的咆哮,“你们不是共生体,连接切断了,就应该是断得彻彻底底!”
没等斛黎回答,神魔忽然咒骂了一声,身上的黑色迅速退去,白色重新占了半边江山。
“小辈,你也看到了。老夫的情况不容乐观。”那个慈祥苍老的声音再次从巨兽口中传出,“那位姑娘的成长速度,比老夫想象的要快得多。这样吧,再闯过一关,你们就可以直接上八层来了。老夫也有些事情,得要事先交代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