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深处,夜明珠将整个暗黑的海底点缀得富丽堂皇,喜庆的红绸遍布,珊瑚罗列,发出璀璨的光芒,海藻呲溜着脑袋低垂,却似害怕着什么。
“凌儿,他们只是想要你的一滴泪救人,你给了他们,我们继续拜堂成亲,可好?诱哄的声音富有磁性,优雅中暗含蛊惑。喜袍袭身,玉冠束发,安历景的身影满是风流与倜傥,风华绝代,世间堪有谁人能出左右?这,便是她倾凌宁可废了前世修行也要在起的男人,呵。毁去鱼身,幻化双足,每行走一步,便是针锥刺骨。她心里,只有一个心愿,便是能与他一道,不求千年万载,只求在她寿命之内,一生相守。而他,却告诉她,若想要和他成亲,便得流下一滴泪,去救那个被众人如护至宝般守护着的女子。
“历景,我早时便对你说过,我的双眼已涸,再也不会流泪了,为何,你还要这般逼我?因为幼时鲛族大乱,亲眼见到父母被残害,身为鲛人的她,早在那时,便已将泪流尽。她,再也不会流泪了……不是不能,而是不会,不会啊。
“不过就是一滴眼泪都这样吝啬!三殿下别再跟这个女人废话了!让她吃点皮肉苦,就不怕她不落泪!周遭是黑压压的人群,来自天界的光芒似要将整个南海照亮。珊瑚涌动,紫红的色彩,上头挂着成亲的彩带,却是那般讽刺。
天界的上仙,分明便该是慈眉善目仙风道骨的,但眼前的十几位,却是面露狠色。而他们身后的玉蚌内,有着一个女子,被人妥帖地放在玉蚌内昏迷女子,双眼因为受到青丘山的毒瘴而呈现一股暗黑之气那瘴气产生的毒害,仿若无底穷渊,将所有的解毒神药悉数囊入,令其无法发挥神效。
此毒瘴,世间无人能解。只有鲛人的泪,才可久星逢淋,双目如初所以,他们这群人才会齐聚此处,为伏微上神的二女寻求最后一丝希望。鲛族内讧,如今有迹可寻的唯一一个鲛人,也就只有面前的女人了。此番拿到鲛人的眼泪,他们势在必行。再不交出鲛人泪,别怪我们不客气!
为首的黑面将领面露不悦,手中的戈戟闪动若银光,泛动着血腥。
安历景挥扇打断欲对倾凌宁不利的众人,两步上前,双眸温柔地望着那一袭红衣火树银花般绚烂夺目的女子:“凌儿,就当是我求你,救了她罢。”倾凌宁没有回答,只是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个曾经许诺会与她共度一生的男子。为什么,转眼间,就可为了别的女子对她如此咄咄逼人呢?
“三殿下,凭什么跟她如此低声下气!今日,我们就来会会传说中凶狠手辣的鲛人!”黑面领将朝身后的精锐一挥手,便是一群人,对着倾凌宁蜂拥而至,招招不留情。
而这一次,安历景再也没有阻拦,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一袭火红嫁衣的倾凌,将手腕上的伏羲琴祭出,指尖轻挥。琴弦勾动,伏羲琴琴音绕缠,流畅出醉人曲调,一声声,幻作利刃。围攻倾凌的人但觉头疼欲裂,手中的刀剑纷纷落地,而那为首的黑面领将,却似不甘心,扭曲着脸愤恨道:“不过是一个鲛人,你真以为三殿下会看上你吗?告诉你,三殿下不日便会和咱们伏微上神的二女芝汀郡主完婚,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是!”
“他说的,是真的?”指腹一勾,伏羲琴饮泣,一丝嫣红漫过琴弦,瞬间消失不见。安历景目光一沉,双手紧握成拳,似在克制着什么。瞧着他刻意隐忍的动作,倾凌宁了然。不过是问了他一句,便这般不耐烦了吗?苦笑,不知是要将他逼到绝地,还是给自己一个痛快,倾凌宁的话语连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你已经将她的身子看透,你已经将她的身子摸透,你已经将她的身子占透,你已经和她双修过了?”
“……是。”安历景拢在衣袖内的手紧握,青筋紧绷,一个字,在酝酿了许久之后,终究倾吐而出。心脏不受控制地一缩,那无穷无尽的酸涩苦楚,仿佛要从心间溢出,冰凉的感觉,直透心底。倾凌紧抱着伏羲琴,不致让自己倒下。
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落泪时,她却凄凉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便杀了她。”飞身而起,指尖琴弦微动,朝着那个在玉蚌中无法动弹的女子而去。
“凌儿住手。”脚尖轻点,安历景手中的玉骨扇化扇为剑,紧随而至,毫不留情地向她刺去。察觉到背后的动静,倾凌却浑然不去抵抗,然而在向芝汀祭出杀音的刹那,却又虚晃一招,只拨出一个引人安眠的余音。
“噗……”背上一疼,那把锋利的剑从背部猛地刺入,又当胸贯穿。霎时,她便吐出一口鲜血。不过是试探一下他话语的真假,却原来当真的试出来了,是这般伤人。五脏六腑那种撕扯碎裂的疼,生生地想要将她一分为二。他不爱她,他会娶她,只是为了她的一滴眼泪。一滴,能救他心爱之人的眼泪。呵……好笑啊好笑。她倾凌宁自以为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感情,原来,也不过是一场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