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西湖之上,几艘画舫漂游。
正是佳人如玉,琼花似雪,美酒如饴,月华似水。
所有的画舫里最大,最华丽的一艘上。
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拿着一个晶莹剔透,纯玉酒杯,里面摇晃着的美酒,色如琥珀。
旁边,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的竟是名贵的苏锦,上面盘旋飞舞的白鹤栩栩如生,非高明的苏绣手法不可得。头上的玉冠镶着鲜红的琥珀,举手投足之间,颇具富贵之态。
此人正是扬州首富,李文翰。平时连扬州刺史见了都要恭恭敬敬称一声“李兄”此时点头哈腰,颇为谄媚。
“这可是整个南方都拿不出多少的上好的女儿红,色如琥珀,澄黄透明。以精白优质糯米,生麦曲,鉴湖水制成,工艺繁杂,酿造数十年陈化而成。”李文翰笑眯眯地解释道。
那少年年纪虽轻,穿着不如李文瀚富贵,可那仪态气度,一见便知是大家教养。
这人正是京城镇北侯府的嫡长子,唐怀安。
怀安微微一笑:“怀安不过是来扬州游玩一番罢了,不知怎得漏了风声。惹得李大哥如此破费,真是过意不去啊。”
李文瀚闻言讪讪一笑,赶紧道:“算不得破费。唐公子是何等尊贵人物,好不容易莅临扬州,如果能给小人一个薄面同游一番,够小人吹嘘上十年了。”
“李大哥真是太客气了。这西湖夜景如此美丽,坐李大哥的船不仅不用付钱,这种周围船只还纷纷避让,这般待遇,怀安真是求之不得呢。”
李文瀚悄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赶紧转移话题:“这西湖最美的,非湖非花,而是瘦马。”
唐怀安终于瞧了李文瀚一眼,旋即转头笑道:“这扬州瘦马我也略有所闻。瘦马非马,而是一个对女子带有侮辱性的词语,意为可以对女性对女性任意摧残和蹂躏,如同役使凌虐弱小的马匹一般。“
李文瀚马上赔笑道:“原来公子也是同道中人啊。瘦马多是贫苦家庭中面容姣好的女孩被买来养大,教她们歌舞,琴棋书画,长大后卖给富人做妾或送入秦楼楚馆。这瘦马啊,最有名的算是那”三寸金莲“的小脚了,要瘦,小,尖,弯,香,软,正,才算合格。她们一举一动,都被调教的符合达官贵人的审美。每一个眼神,都那么含情脉脉……”
李文瀚正要继续滔滔不绝,唐怀安一挥手制止。“李大哥,百闻不如一见呐。”
“是是,瘦马也分三六九等,进献给公子的自然是一等以上的,名为禾儿。不止会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霜露,抹骨牌,百般淫巧。更有趣的是她的身份,她可是前端王的嫡女,当时五岁七步诗名冠京城的平安郡主……“
“哦?”唐怀安邪魅一笑,“有点意思。”
月色之下的扬州西湖突然泛起了浓郁的雾气,正在周遭画舫中一片片疑惑声中,唐怀安瞧见一艘挂满了粉色纱帘的画舫带着淡淡的桃花香向他驶来。
船头正中央有一女子翩然起舞,腰若约素,瘦弱无骨。身姿曼妙,长腿勾魂。
船渐渐驶近,雾气散开,那女子面纱之上的一双大眼,含情脉脉,妩媚如丝。
纵使唐怀安见过不少绝色美女,看过不少舞蹈,这般风情万种的美人,难度颇高的舞蹈,却还是第一次见。扬州瘦马,果然名不虚传。
“奴家见过公子,李爷。”不一会儿,这禾儿就登上唐怀安的船了。
唐怀安转身在桌前坐下,放下酒杯,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勾人的美人儿。他这好不容易来趟扬州,替那糊涂父亲办事是次要的,这般美人儿送到手边了,才是主要的。
”十年前我还在京城有幸见过平安郡主一面。郡主少年成名,身份贵重,是真正的掌上明珠。奈何一朝惊变,世事难料……“平安郡主只比唐怀安小两岁,当年京城的园林宴会上也是见过礼的。少年成名的才女,身份尊贵,进退有度,成了多少少年的童年梦想,如今却成了扬州湖上的名妓,唐怀安还是有些同情怜惜之心的。
“过去已是云烟,如今早已没有什么平安郡主了。人生还长,世事难料,奴家觉得还是要把握当下为好。”禾儿淡然道。
“哦?如何把握当下?”
禾儿跪身到唐怀安面前,染着粉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指端起酒壶,娴熟优雅地往杯中续酒。似乎不经意地抬头看了一眼唐怀安,媚眼流转。
唐怀安一个风流的公子哥怎么会看不明白?他微微一笑,抬手摘去了禾儿的面纱。李文瀚识趣地退了出去。
画舫房间内,少年少女痴缠。唐怀安的手不安分的在禾儿身上游走,禾儿轻声呻 吟迎合……
要成了,要成了……禾儿轻轻靠在唐怀安身上,勾起一抹笑。马上她就能重回京城,再也不用做妓女,任人欺辱了!
“砰。”
突然,屏风后发出碰撞声。正在行男女之事的两人,被吓得一个机灵。
“谁?”唐怀安冷冷问道,并向屏风后走去。
谁知眼前人影一闪,屏风后已无人。
“啊!”一阵少女的惊呼声传来,唐怀安回头,只见禾儿手里提着一个丫环装扮,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哪里来的不懂事的丫头!”被破坏了好事,禾儿冷冷怒骂道。
唐怀安一眼就看到,禾儿长长的指甲刮破了小女孩娇嫩的皮肤,流出的鲜红的血滴刺痛了唐怀安的眼睛。
他一闪身到禾儿的面前,“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禾儿被打倒在地,娇嫩的脸上出现一个鲜红的掌印,鲜血从禾儿嘴角流出。
唐怀安立马抱住女娃。
“哼!唐怀安,你身上有妓女的味道,别碰我!”那小女孩竟鼓着腮帮子,一把把侯府嫡长子推开了。
侯府三小姐,唐焕芙。
禾儿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早闻唐怀安有一同胞妹妹,宠爱至极。现在见了这场面,禾儿怎么还猜不出来这小女孩的身份。
慌忙跪求道:“公子小姐恕罪,奴婢是无心之失!绝无冒犯小姐之意!”
李文瀚听见声响,赶忙来敲门:“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进来吧。”
唐焕芙拉着唐怀安的手撒娇道:“哥哥,我不喜欢这个女人!”
“好好好。”唐怀安最受不了妹妹撒娇了,立马对李文瀚说道,“听到了么?她伤害侯女,我觉得她不适合做一个瘦马,更适合到青楼里嘴一个普通的妓女,最好是没什么上升可能。”
禾儿害怕地哭求道:“不!奴婢知错了!求公子和小姐饶过奴婢!”
十几年苦苦学习煎熬,就是为了等一个出头之日。她不要永远做一个低贱的妓女,不要!
唐怀安看唐焕芙没有松口的意思,冷声吩咐道:“带下去吧。”
李文瀚连忙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