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傅对那个有礼貌的徒弟关照了几句:“徒儿,你与王贤侄比试一下,他还不会功夫,你可要拿捏分寸,点到为止。”
那个少年朝自己的师傅深鞠一躬,嘴里轻声地回道:“是,师傅,徒儿明白。”
他转过身来面朝王子平,双手抱拳然后右手往前一伸,说道:“王兄弟,请。”
这还没有开始了,对方已经在气势上压下王子平一大截,王子平也毫不示弱,主动还礼并笑嘻嘻地说道:“这位师兄承让了,小弟我会尽全力,也请你不要手下留情!”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撼,他们都觉得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王洪福都有些怀疑自己儿子的年龄是不是和身高有关。
两位少年对话完了之后,双双拉开架势,准备比试。
李师傅神态安然地扫视了几眼,一边是摆出奇怪姿势的王子平,另一边是以一种看好眼光、被指名的徒儿,结果大概不猜也明了。
只听一声大吼:“我先出招,王兄弟,看招!”一个飞踢扫堂腿朝王子平劈了过来,幸亏他用双手挡了一下,倒有些勉强地接下这招。
王子平如平时练拳一般的速度,左一拳,右一抡,那个少年身子动也没动,光是头左右闪避而已。
王子平所出的招式,那位少年完全不当一回事,大约二十几个回合下来,王子平未能伤及他半分。
只见那个少年身子跃起一摆,迅速绕到他的背后,对着他一个推掌使出,一下子就把他推倒在地。
王氏于心不忍,想上前扶他起来,王洪福却阻拦了她。
王子平慢慢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略带兴奋:“师兄好厉害,小弟我甘拜下风,不过我是不会服输的,让你尝尝我的绝招。”
说这话时,王子平开着弓步,一手为拳,一手为钩,突然朝那位少年急冲而来。
那个李师傅站一旁,看到此幕,嘴边抹现一丝笑容,却不为所惊。王洪福嘴里却嘟囔出来:“这小子到底从哪里学的这些,竟是些乱七八糟的招数。唉~看来我这个当爹没有尽到责任,这孩子背地里肯定跟谁学了几招。”
那位少年立刻背对着他,在他快要攻击到后背之时,转身一个“撩阴掌”打出,一下子又变成爪,抓住他的手臂甩了出去,使王子平摔了个马大哈。
这下子结果已然分晓,王子平这一跤不轻,最后还是王氏将他扶起来的。
王洪福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满身泥土的王子平,讪笑了一下,说道:“这下子你死心了吧,乖乖跟我们回去,你不是练武那块料!夫人,瞧见了没有,我们还是回去吧。”
一脸的不情愿,不过事实摆在眼前,让满肚子委屈的王子平不得不听爹的话,咬着嘴唇低下头摆弄衣角。
李师傅讥笑道:“王兄,我还以为令郎跟您学会了什么奇招异数,没想到只会莽撞向前,毫无章法。如果今天和他比武的不是我的徒儿,而是洋人,那他岂不会有生命之忧。王兄,请恕我不会收你儿子为徒,我不会要一块‘挨打的木头’作我的徒弟!”
前面所说的几句话倒还可以接受,可最后说他是“挨打的木头”,这让王子平听了非常生气,心中不平。
王洪福和李师傅抱拳相别,带着王氏和王子平就此离去。
一路上,王子平闷闷不乐,不管王氏怎么劝说他,他都阴着个脸。
王氏有点责怪王洪福,问道:“你这是什么知己好友,落难的时候我们帮衬他,现在不就是让他收咱们的平儿为徒有那么为难吗?”
王洪福潸然一笑,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人家既然不肯收,就算是碍于我的面子也无济于事。况且咱们平儿没有入人家的眼,就算暂时收下,日子久了人家难免会没有耐心,到时候人家再说不要他,那岂不是自己打自个儿的脸吗?”
王氏无言以对。
而此时王子平一个人站在房间的窗户前,望着夜空的星星,无聊地在数着一颗、两颗、三颗......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毕竟白天给他的沉重打击到这会儿还未烟消云散。
我到底哪里不能学武了,为什么我就不能练武,恐怕这次以后,爹和娘再也不会理踩我?脑海里又浮现白天打输,人家摆脸色不肯收他的画面。王子平一个人发呆,胡思乱想。
黑夜渐渐散去,天刚刚破晓,旭日早已东升。
一缕阳光直射而来,从窗外照了进来,照射在趴桌子上睡着的王子平那稚嫩的脸庞之上。
王子平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发现天早已大亮,很奇怪的是今天娘却没有来喊他起床。
王子平从容地穿好衣服,开门急奔而去。
当王子平来到厨房一看,发现娘正在里面忙着做早饭,王子平有些埋怨的道:“娘,今天为什么不叫我早起,好让我能够帮您的忙呀!”
王氏手里忙碌着,没有注意到王子平突然出现在她的身旁,吓了一跳,说道:“你这孩子吓娘一跳,今天没有喊你是因为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养养精神。等吃过早饭,我会带你去学堂上学。”
王氏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犹如晴天霹雳,这对于王子平来说无非就是一种煎熬。
上学最头痛了,还不如呆在家里面舒服,反正又不让我练武。王子平不太高兴,心里这样想着。
王氏看出自己的儿子有些哀伤,知道是因为昨天拜师不成而导致的坏心情,只好安慰他:“平儿,既然人家李师傅不收你,你爹又不赞同你习武,你还是乖乖听娘的话好好去读书。”
王子平嘴撅得老高,没有回答王氏。尽管心里有一百个不情愿,但只好暂时“死心”。不过那般侮辱和嘲笑却让王子平记在心里,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争回这口气。
王洪福了却儿子习武这桩事之后,和往常一样早出晚归地出湖打鱼。夜晚,教牛富贵练拳,一直教到很晚才回房睡觉。
而王子平始终不放弃,每天晚上躲在隔壁房间内,隔着门缝偷看他们练功,日子久了,王子平这颗想学武的心就越发不可收拾。
恰巧一天晚上父亲带了几个拳友到家中,在院子里切磋拳法。从握拳、出拳、马步再到蹬腿等等都被王子平这小子看得清清楚楚,一招一式也都牢牢地记在心里。
就这样不知不觉,一晃就一个月过去了,自从那次拜师人家说他是“挨打的木头”之后,他就在心里一直对自己说,一定要练出个样子给他们瞧瞧。而这一个月,白天在学堂里装模做样地念书,到了夜深人静的晚上便开始偷偷地练功。
回想起自己练功已有半年,全都是牛富贵交给他的一些武术入门的基本功。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于王子平来讲还是大有裨益。
王洪福每晚要么请些同好要么就是一些拳友,探讨琢磨新的拳术,顺便也让这些人指点一下自己的爱徒---牛富贵。而一如既往躲在隔壁房间里的王子平也摸着黑,借着窗外的月光,偷瞄正在练武的爹和那些长辈们,将所见看在眼记在心,然后独自一人悄悄地在院中练。
一想起上次被那位李师傅骂过“挨打的木头”,又说他身子单薄体质弱,王子平决心锻炼身体。所以晚上上炕睡觉之前,也不安分守已,而是窜上跳下,用以练习蹦跳和轻身术。
时间久了,王洪福和王氏发现王子平上学特别开心,而且也不再嚷嚷着要习武,这也让他们二人松了一口气,但他们却怎么也想不到王子平会背着他们偷偷练功。
盛夏的夜晚,天空中满天星辰,闪烁晶莹。一个瘦小的身影在练拳踢腿背跨拾,各种各样的动作都表现了出来。院子里,娘种了丁香,此时开得正好。晚风吹过传来阵阵花香,呼吸新鲜的空气,突然这时散发出淡淡的幽香,王子平顿觉提神了许多,练功就更有劲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瞌睡虫像是很准时地出来催赶王子平,充满浓浓的睡意使王子平身体特别困乏,打完一两套拳便回房间了。等到烛火熄灭,有狗叫声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耍了几套拳的王子平已沉沉睡去……
凌晨时分,天还未亮,房间里就有细微的起床声响。原来是王子平在黑暗中起身,摸索着穿好衣服,套上鞋子,打开房门走出房间。“噌噌”,王子平跑到大门口,将门闩取下后,转身回顾了一圈,接着一溜烟就不见了。
按照以前的惯例,他要到城外的小树林里练功。每一天他都很早就起来,因此可以看到沧州每一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感受到专属于清晨时分的温馨与清凉。
早起晨露凝重,这很利于练功,这也是王子平从武术拳谱中学到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选择抓住每天凌晨这么好的时机练武。
每当练完以后,小跑一段路就回家,挂好门栓再次回到自己的房内小眯一会儿,等到天亮娘来叫起床、吃早饭、检查功课,最后背起书袋上学堂。
每天亦是如此,重复着昨天的事情,即使有些不耐烦王子平也绝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藏于心里。
王氏轻轻敲了敲他房间的门,温言道:“平儿,赶紧起来吃早饭,吃完还要赶紧去学堂念书。”
早已醒在床上的王子平随口应了一声:“来了,娘,我已经起来了在穿衣服呢。”
王氏听到之后,再次催道:“那你快一点,去学堂可别迟到。”说完,转身离开。
王子平被子一掀,从床上跳了下来,套上鞋就往门外边跑。昨天夜里练得太累,忘记睡觉脱衣服,和衣而睡。
客厅里,王子平一副蒙蒙的睡意仍在,还未完全醒,王洪福巴掌拍了一下桌子,狠狠地说道:“臭小子,你昨晚到底有没有睡好,怎么一大清早就打不起精神来!你作为一个年轻人的朝气何在!”
王子平生怕爹知道自己还是不死心,仍然在偷偷练功的话,会挨一顿揍。脸色煞白低下头,脸红彤彤,撒谎道:“爹,昨天晚上我复习功课,很晚才睡的,害您为我担心了。”
王氏喜笑眉开,对王洪福说道:“洪福,你看看这就是咱们的平儿,现在这孩子是越来越懂事呢。咱们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
王洪福听到王子平这么回答,心里也是非常的欣慰,庆幸自己这个调皮捣蛋的小家伙,已经长大懂事了许多,便说道:“子平,爹现在越来越喜欢你,好好念书,将来光耀我王家门楣!”
王子平态度决然地说道:“嗯,爹,我一定会努力的。”言不由衷的王子平心里面此刻在想:我一定要好好练功,将来长大也要做一个像爹一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吃过早饭,王子平和往常一样在王氏的陪同下去学堂,王洪福也照常出湖打鱼,只留下牛富贵一人看家。
临走之前,牛富贵朝王子平使了一下眼色,暗示他今晚要和王子平切磋武艺。王子平晚上偷偷练武的事,牛富贵早就知道了,是在夜晚到茅房小便不经意间看到的。
不知不觉已到傍晚时分,这时候从外面兴致勃勃的王子平跑了进来,直奔自己的房间,将书袋扔在床上便急吼吼地踏出房间。
牛富贵一下午都在将昨天师傅教授的新拳术演练了一遍又一遍,刚巧看到回来的王子平,唏嘘着邀他过来切磋一下。
王子平回来当然是冲着这个心目中的“师兄”、情同手足的大哥而来,一跃而起,落到牛富贵的面前。
两个小家伙彼此见了都挺欢喜,有聊不完的话题,牛富贵急切地问道:“今天功课都做完了吗,平弟,晚上还有吗?”
王子平兴奋的道:“哈哈!没有,早在学堂里都做完了。贵哥,咱们快开始吧,我手都痒痒呢。”
牛富贵伸出手掌,阻止王子平,说道:“等等,我们现在在这里切磋,万一被师傅看见的话,那你岂不是要挨打了吗?况且你每晚都在这里练功,不如晚点我们再比试,怎么样?”
王子平学起王洪福的豪情问候,双手抱拳,直接对牛富贵,笑嘻嘻地说道:“嘿嘿来还是贵哥聪明,反正我每晚都在院里练武,不如你以后每天晚上都陪着我练,这样你自己也会有所进步。”
两个小家伙面面相觑,得意洋洋地笑了。
到了晚上吃晚饭的时候,那个天真无邪的小脸冲着对方傻笑,眼眸含着浓浓的情谊。
王氏察觉到这一点,悄悄地凑近王洪福耳朵跟前,说道:“我说洪福呀,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呢,怎么有点傻里傻气的,好像有点不对头。”
王洪福笑了笑,回应王氏:“哈哈!夫人,你何必大惊小怪的,看得出这俩个孩子关系融洽,处的不错。”
王氏蹙眉疑问道:“真的吗,我怎么没看出来,倒是觉得他们俩好像干什么坏事似的。我说洪福,等会儿吃过了,你私下找贵儿问问看,顺便从他的嘴里问问他和平儿怎么呢。”
王洪福点了点,说道:“好嘞,先吃饭吧。”
【注】“撩阴掌”:右手肘尖如枪,击胸膛。一接触到肘时,小臂像小鞭一样,吧嗒向下一弹,用手掌直接撩向下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