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福安城比往年多了丝寒意。
早上六点,天还灰蒙蒙的,凛冽的风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肆意地呼啸,夹杂着清洁工早起工作断断续续的扫地声,两个小时后,这座千年古城迎接而来的又是普通而忙碌的一天。
可是对成放来说,这一天来的太早了,一整晚都处于恍惚状态,不是劳累,也不是失眠而睡不着。
他说不清楚,眼睛一闭,即使刻意地放松了身体,大脑依旧清醒,这让他整夜辗转难眠。
“叮铃铃……”,闹钟声的响起已让他毫无睡意,成放揭开被子,下床拉开了灯,又快速回到了被窝,转身拿起柜子上的日历,在26号画了个圈。
第117天,这些天来他很少睡过一个好觉,父亲的死让他对现在的生活极不适应,他从没感觉到厄运有一天会降临到他的头上,对他来说,自己的心愿也是祈求自己唯一的亲人能平平安安地陪着自己过每天的生活,他不求别的。
117天前,命运就像开了个玩笑,诺大的世界仿佛就剩下自己。
他怕父亲,从小严格的教育让他学会了观察父亲的脸色,他不知道其他同龄的孩子是不是像他一样,他只是想每天相安无事,不去关注父亲一个月在家几天,也不多问父亲的工作事宜。
对于成放来说,家,学校,两三个朋友便是他的世界。
成放想起了他每天晚上回来,父亲和他玩的数字游戏,他直到现在还把父亲出的题目留在床头边。
这一年,父亲就像变了一个似的,变得爱笑了起来,以前他老是板着个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成放感觉不是他了,拿起本子,看到以前经常玩的题目,成放有些感慨,一年多,父亲也就仅仅跟自己玩过两三次,当时的场景自己都记在心里,父亲明显不那么聪明,伶俐了。
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成放心想。
今年父亲升职成为了迈米雷特公司的首席科学顾问,常常出差,经常开会加班到深夜,压力前所未有,这也正如给自己父亲尸检的谢叔叔所讲,父亲死于过量吗啡的注射。
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得用到药物才能压抑情绪?成放从父亲死后,就一直在想。
已经七点二十四了,坐在床上的成放还是毫无睡意,外面已经亮了起来,胡同口的夹馍摊子估计也开始张罗起来了吧,成放这样想到。
想起自己昨晚没吃什么东西,俗话说睡觉顶饿,但自己眼睁得铜铃似的,饿意早已萌生,干脆去买个煎饼垫巴垫巴。
成放草草起身,披着薄薄的羽绒服,扒拉着裤子,到处张望着不知去哪的拖鞋,匆匆收拾一下,关门来到二街头胡同关姐肉夹馍摊。
“姐,来两纯瘦夹馍,不要辣”,“好嘞”关姐应声答应。
只见关姐一阵旋风般地操作,热气腾腾的夹馍顿时让成放垂涎三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不是华哥的孩子吗,这么早啊,今天是要上学吗?”关姐拿着夹馍上下打量着成放。
“哦哦,没…没有,今天没课,就是饿了,想出来吃点早餐”。
成放想道,平时自己也没出来吃过这个夹馍,都是跟着赵让在学校门口的包子铺吃的,这关姐竟然认识我,可真稀奇。
成放不紧不慢地接过夹馍,眼里充满疑惑地望着关姐。
“呦,你可真像你爸,平时这个点,华哥都来光顾我的生意,我俩没事闲聊几句,听他说起过你,我倒没怎么见过,啧,今天这一瞅,倒还挺帅一小伙”,关姐热情地说道。
“谢谢,嗨…,现在高三了,时间紧,姐你出摊的时间我可能早去学校了,没见过也正常”,成放回道。
“那可不是吗,姐告诉你,现在高三了,可要把身体养好,吃好饭,饿了就来姐这,我跟你爸都认识好多年了,不差这几个饼”。
关姐的笑有一种亲和的感染力,让人在凛冽的寒冬备感温暖。
“好嘞,姐”?
“怎么了?”关姐抬起头来问道。
“你是不是跟我爸很熟啊?”成放边把饼往嘴里大口塞边问。
“那当然了,你爸还请我…呃…,没什么,他呀,就是爱吃这个味,就常来”,关姐笑了笑。
成放很聪明,感觉出她刚想说什么,却搪塞了下去,一定有瞒着自己的事情。
“关姐,据我了解,我爸以前不是不爱吃夹馍吗?怎么到你这,就爱吃了?”,成放故意试探她。
“没,说什么话呢,姐这就是味道好,十里八乡的都来呢,他以前不吃,是因为没遇到做的好的”,关姐边说着边又飞速地擀起了面。
“你不说,那我就猜了哦?我爸是不是让你每天早上去我家帮忙收拾屋子?”,成放有意开关姐的玩笑。
“啊,这…,原来你知道了啊,我还自以为你不经常见我,就瞒着你呢。”关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妈走的早,你爸就让我每天早上收摊后,去你家给整理整理屋子,我开始不答应,你爸就答应给我付工资,我这才………”,关姐说道。
“我怕被别人说闲话,说自己一个有夫之妇,天天往人家家里跑,给你说,咱周围这些大妈呀,嘴碎的很,我本来就不想说。”关姐停下了手中的活,一字一句地说道。
“哎,可惜的是你爸也……,从此,我就再也没去过你家了。”,关姐叹了口气。
“我以前去你家,你爸也没什么毛病啊,但从今年起,我经常倒垃圾,就看见有注射器和药瓶子扔在垃圾桶,有时他上班上的晚,我收摊去你家,我问他,他说就是偶尔腿疼,打点针没事。”,关姐回忆起当时。
关姐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成放抹了抹手,把馍放置一边,从兜里掏出手机,定睛一看。
“这赵让要干嘛”,成放心想道,随即接通了电话。
“喂?”
“你在哪,我拿了样东西,你快回来”电话那头,赵让喘着气,大声说道。
“你事还挺多啊,好吧,我回去”成放打趣地说道,他经常这样损赵让,对他来说,这更像是好哥们的相处方式。
挂完电话,成放草草地给关姐说了一句,便小跑着消失在胡同巷。
刚转过一个路口,就看见赵让到处张望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成放心里暗喜,你小子还有着急的时候,那我就慢慢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