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现在其实并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做传递小道消息之类的活计,就算知道在人族只要安吉缔娜说点什么就绝对会有人来主动传播,但是由这位圣女主动亲口说出自己的队友正在被魔王疯狂的追求,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场荒诞的现代话剧。
不过当然,如果是别人猜出来的,或多或少情况就会有些不同。
流言在小范围内流传起来之后,再给他们演上一出,原本模棱两可的故事就得到了足够的证实,心照不宣的秘密彻底被搬上了台面,已经不是私底下的谈资,而是能拿出来讨论的既定事实。
到那个时候,这种传言就会爆炸一样扩散,人们就会开始高谈阔论起自己的看法。
但现在时间紧张,这二者之间所经过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几乎是前一晚安吉缔娜刚刚对或真实或伪善的信徒们露出一些消息,第二天他们所有人就都要准备着给大家演出一场乱七八糟,经不起推敲的戏剧了……
“哎呀你们干嘛那种表情啦,我敢确保我是切切实实听到的。”
“就算你再怎么说,我们一下也很难相信魔王爱上那位精灵公主的事是真的。”
“那方面先姑且不论,你确定你是亲耳听圣女大人说的嘛?”
“真的真的!我有听到圣女大人在祈祷说,‘希望她能摆脱魔王的纠缠’这类意思的话。”
“呜哇好模糊,是不是你自己睡糊涂听错了。”
“不可能的!我后面还有跟圣女大人聊上几句,问她脸色为什么这么难看的时候……”
“等等你就直接问了?”
“你也知道她啦,先听她说完吧。”
“……她苦笑着跟我说‘有的时候即使高傲也不能躲过追求’呢,高傲总不能是在说圣女大人,对吧?”
——类似这样的对话,在这个因为风景好而总是人数众多的人族南部小镇上发生了好几次,最多是因为年龄、性别、性格、职业之间的区别而有些微的不同,并在教堂深处那只老狐狸不知为何的推波助澜下,以最快的速度人尽皆知。
然后第二天一早就离开这里的人们,把从这个四通八达的观光之地带出来的传闻又传去了下个镇子。
一个晚上加上一整个白天,虽然完全无法预估到底传言达到了什么程度,但是再拖下去的时间已经跟霍奇纳的热情和原本过剩的话语一同,迈进了少得可怜的境地。
这位兽人族最骁勇的狂战士似乎还没从亡灵族的那场惨剧里回过神来,最近这几天不是自己坐在那里发呆,就是神色恍然的眺望着艾林士的方向,连带着跟他同屋的好友穆林,都多多少少有些沉静下来。
毕竟兽人族性子虽粗,但感情一旦给了就只会给出全部,再加上他们种族对神明之事的懈怠,所以他对那场惨剧是最不理解,也是最为茫然的那个。
而更茫然的是,他视为挚友的艾萨,为什么要拒绝他的帮助。
这副模样想来是演不好这出戏的,他自己也不像是多想参与的样子,大家也就先随他去了,毕竟正好再少掉一个人,也避免了不知道会不会有的聪明人,发觉他们少了一个假扮魔王的多兰这件事——虽然面对真正的聪明人时这种小把戏好像起不了什么作用,但是能拖一点时间是一点。
于是在这天的黄昏,安吉缔娜拉了克劳迪娅到街上逛逛散心。
两个人的脸蛋漂亮的各有千秋,一个好像浑身透着光明神慈爱的圣光,另一个好像看上一眼都会被她的漠然割伤,柔顺温和与冷艳锋锐异常和谐的交织在了一起,她们相互间交谈轻笑的场面,足以构成这个观光旅游小镇一道全新风景线。
而这道风景线的后面,锲而不舍的跟着两名护花使者,阴沉的法师拉低头上的兜帽,莽撞的矮人打量周围的情况,怎么看都是无法与前面那两位相媲美的状态。
接着,就在人们忍不住驻足欣赏的瞬间,一道昏黑的身影出现在两位女士的眼前,引得她们微微皱眉。
路人们不由自主的看过去,想用视线好好谴责一下使得美人愁郁的家伙。
可是那视线在锁定了来者的同时,原本其中的义愤填膺尽数换成了满载着惊异和猜疑的恐惧。
他们看到了一身黑衣,一张面具,还有一颗不知是不是故意露在翘起的猩红唇角的尖牙。
那边的克劳迪娅已经反应极其迅速的架好了弓,指着他的箭尖稳得不像话。
“优先保护大家安全。”安吉缔娜回神的稍迟,但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挥手将路人们都推去两边,并和法师一起给他们竖起了范围极广的防护罩。
三个人严阵以待。
穆林则在克劳迪娅“去找霍奇纳和多兰”的冷声下抛了个没影。
“魔王”却丝毫没把这些防备放在眼里。
只是抬手轻轻地一个响指,克劳迪娅手里的弓便应声而断。
高傲的公主轻轻“切”了一声,果断的丢掉那个看起来已经完全没有用处的武器,反手拔出腰间腿上的匕首来作为替代。
对面戴着面具的家伙轻笑一声:“我的公主,似乎你并没有好好反省或者接受我建议的意思,难道是我上次给你的惩罚还不够吗?”
克劳迪娅浑身一僵,从刚才开始就努力维持的冷脸此时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里面开始渗露出丝丝缕缕的恐惧,并不强烈浓重,但是从这么一位高岭之花的脸上透出来,却溢满了反差,对一些征服欲强烈的人来说,简直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对那个让他露出这种表情的人来说。
安吉缔娜不安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好友,接着手臂一横挡在她面前:“放弃吧,克劳迪娅的心属于她自己,不是你说夺走就能夺走的。”
对面那人从刚才开始就翘着的猩红唇角猛然拉直。
与此同时,太阳的最后一丝光线被黑夜吞没。
夜晚,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