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火焰龙卷冲天而起,将大蛇瞬间吞没,火光刺目,将挂在天上的太阳都比了下去,散发出的温度就连秦知了四人都感觉到皮肤灼热。
“这就是你的手段吗?似乎不过如此。”
大蛇的淡漠声音自火光中传出,任凭火焰灼烧,似乎毫无压力。
下一刻,火焰猛的膨胀,随即炸开,化作成千上万朵火苗。
火苗自空中飘落,落在树林间、落在草地上,将它们点燃,然后连成一片火海。生活在其间的生物无声无息间随同草木化作残烟飘荡在天地间。
“急什么,略作试探而已。”
宋庭鹭在空中迈步,不急不缓,向着大蛇走去。他看了一眼火海,随即无端刮起一股狂风,熄灭火焰,卷起青烟冲向高空。
大蛇冷漠注视,任凭宋庭鹭接近。浑身鳞片张开,附近的几座聚灵阵所凝聚的光柱无声崩解,连同天地间的灵气化作数道金色洪流没入蛇躯。
天地昏暗,大日失光,而蛇躯所立之地却成为耀眼光源。以它为中心,大地迅速结霜,向周围蔓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茫茫冰簇。
大地一震,所有冰簇浮空而起,化作一条冰霜河流,将宋庭鹭淹没。
宋庭鹭体表红光流转,任由冰簇刺向身体,然后寸寸碎裂化作齑粉,飘扬向地面。
“呼风唤雨、凝水成冰只是小术,不入流而已。”
他身形不滞,在冰簇洪流中胜似闲庭信步,飘落的冰屑在地面累积出一道数十米长的雪堆。
秦知了几人找了个山头,远远观战,听到这番话,齐齐翻了个白眼。这要都是不入流,那他们算什么,岂不是尘埃都不如。
宋渚叹道,“不入修行之门,终是蝼蚁啊。”
天地陡然复归清明,大日高悬,阳光洒落。金光散去,大蛇显出身形。它身躯敛没,周身乌光凝实如液体,只余一对竖瞳射出三尺寒光。
“吸纳灵气之余顺便称量你一番。比我预料的要强,但也只是尔尔。”
话音刚落,大蛇所在山头瞬间崩碎,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空气爆鸣,大蛇庞大的身躯碾压而至。
宋庭鹭避开大蛇撕咬,手捏拳印,横击大蛇头颅。
“乓!”
撞击声宛如打铁,大蛇头颅被打的一沉,下一刻蛇尾挺得笔直,化作一杆长矛带着穿透一切的凌厉气息,刺向宋庭鹭胸口。
宋庭鹭不闪不避,双手向内一合,一朵寸许火莲花盛开,抵住蛇尾。空中无法卸力,他抓住蛇尾横移百丈,猛的将其扔到数百丈开外,将战场转移到远处。
整个人化作一道箭矢,划破长空,拖曳出一道红色光尾,追上被甩飞的大蛇。
宋庭鹭并掌如刀,斩出一道弧形刀芒。大蛇蠕动身体,涌出滔天乌光,刀芒仿佛泥牛入海。
乌光中,蛟龙隐现,大蛇蜕变成一条蛟龙,仰天长啸,声音震动四野。
化蛟之术!
大蛇并未走化龙之道,但蛟蛇近亲,纵使虚身依然强横至极。水汽云聚而来,白茫茫一片,蛟龙在其间伸头探爪,神异非凡。
蛟龙闪电般探出头颅,独角瞬间划破宋庭鹭的胸膛,有血花溅起,但却传出“叮!”的声响。其独角锋芒无匹,能够轻易划开宋庭鹭的血肉,却无法折断他的骨头。
一击建功,蛟龙就要抽身而退。宋庭鹭一把抓住其独角,另一只手掌指发光,握掌成拳,陡然大放光明,天地间仿佛出现了一轮小太阳,白茫茫的水汽犹如冰雪消融。然后一拳将独角砸断,又一拳砸在蛟龙头颅,让其大口咳血。
蛟龙在空中翻滚,身躯蠕动,向宋庭鹭缠缚而来。这是蛇类赫赫有名的绞杀之术。
宋庭鹭对着蛟龙碾压而来的身体出拳不停,让其无法临近,饶是他对自己身体强度很有自信,但也不敢真个让其绞住。
蛟龙振尾,宋庭鹭以拳重击,对撞处扩散出一圈气浪,随即各自被震退数十丈。
蛟龙目中寒芒迫人,气势石破天惊。眼中的猎物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披着羊皮的饿狼,这让它心中升起一丝危险的气息。
宋庭鹭眼中露出炙热之色,他一直在山谷潜修,难得遇到对手,此时战意浓烈。他带起一道残影,主动攻杀。
两者化作两道光束纠缠在一起,刹那对撞数十次,余波搅动起漫天乱流,这片地域刮起一阵阵狂风。
它们在空中和地面间不断转换战场,山坡被夷为平地,零星的草木尽数被摧折,数以万计的沟壑纵横交织。位于战场范围之内的数十座聚灵阵无一幸存,一道道接引天地的光柱直接被它们吞入腹中。
远处观战的秦知了几人脚下不断震动,他们只能看到冲天的烟尘和其间不时闪耀的亮光。
宋庭鹭打出了真火,浑身上下每一处毛孔都在向外喷吐火光。单以肉身而论,两者旗鼓相当,谁也奈何不了谁,这让他很是郁闷。
事实上大蛇比他还要不满,要知道它可是大妖,本就以肉身见长,再加上秘术的加持,居然奈何不了一个人类,怒火汹涌的同时,心中升起一股寒意。
一次激烈的碰撞后,两者各自倒退数百丈,在远处对峙。
宋庭鹭几乎化成了一个血人。他的拳头破破烂烂露出莹白如玉的骨节,自右肩到左腹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各种脏器都隐约可见,整个人差点被斜劈成两截。
他全身不下数十处伤口,犹以胸口处的一道伤势最为致命。那里有一个血洞,三根肋骨不翼而飞,心脏都差点被蛟龙爪捏爆。
伤口处的肉芽不断蠕动,宛如活物,宋庭鹭在抓紧时间愈合伤口,周身腾起一片白雾将他包裹在内。
另一边的大蛇同样也不好受,蛟龙身直接被打回原形。它的尾部断裂,只有一层皮肉勉强粘连,上百处血洞密密麻麻的分布在身体各处。浑身鳞甲脱落下小半,破破烂烂,几乎成了一条赖皮蛇。
双方都受伤不轻,彼此忌惮,都在寻找机会将对方一击毙命。
大蛇盘绕在一座小山上,浑身乌光明灭不定,目光森森凝视着宋庭鹭。
“都说外部地域的这些隐世家族深不可测,如今算是见识到了。随便走出一人都可以与我一战,难怪深处那些老家伙这些年来不敢轻举妄动。”
它心中很不平静。十万大山幅员辽阔,横跨大陆不知道多少万里,与外界接壤的区域同样广袤无边,隐居的家族何止百万?就算一些家族经过岁月变迁没落了,但每年依然会有家族走进来填补空缺,即便每个家族仅走出一位强者,这也是一股令人感到恐怖的力量。
宋庭鹭淡淡道,“我等这些家族隐居在此,不想参和外界的纷争,同样也不想进入深处抢地盘。大家这些年早有默契,谁也不敢轻易跃雷池一步。如今你们频繁出现在这外界,我倒是想问问你们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想必你们很快就会知道的,也没必要瞒着了。我等为真龙而来。”
“果然如此。”宋庭鹭脸色一变,但又很快平静下来。根据他们掌握的一些蛛丝马迹,早就有所猜测,如今不过是被证实而已。
紧接着宋庭鹭嗤笑道,“凭你也敢妄想染指真龙,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就算真龙还没有出世,那也不是你能觊觎的。”
“我确实吞不了真龙。”大蛇老实点头承认,然后话风一转,杀意冲天,“但我能吞了你。”
话音未落,宋庭鹭身周百丈范围内,数百道漆黑光束穿透地面,瞬间将宋庭鹭洞穿。
远处正听的津津有味的秦知了几人,看到这一幕同时变了脸色。
宋瑞直接破口大骂,“无耻,实在是太无耻了。”
秦知了几人则是注视着场中,他们不相信宋庭鹭就这样被轻易杀死了。
场中光芒一闪,宋庭鹭身影再现,这让秦知了几人松了一口气,但下一刻心有提到了嗓子眼。
黑芒并未消散,反而越发凌厉。空气呼啸,光束纵横交错,结成一片天罗地网,让宋庭鹭逃无可逃。
眼看所有道路都被封锁,宋庭鹭撑起一道火红光幕。光幕在黑光的冲击下不断摇动,但光束始终未能突破进去,被阻挡在一丈之外。
宋庭鹭看着大蛇平静道,“还不行。”
大蛇并未回应,嘴角一扯,似乎在冷笑。所有光束扭曲形体,化作一条条黑蛇,身躯笔直向天,齐齐咆哮。
没有声音传出,却有一道道涟漪扩散。如雨落池塘,涟漪层层叠叠。宋庭鹭撑起的光幕纸糊一般无声崩解,数百道涟漪瞬间将他淹没。
“轰!”
天地狂暴,气流乱飚,一道龙卷无中生有。就看到一片光晕自其中心流转,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为一朵青莲,苍翠欲滴,柔柔弱弱的样子,却在摇曳间抚平了所有的乱象。
“合!”
大蛇见此,目中一寒,口中发出一声轻叱。所有光束所化的黑色瞬间聚合在一起,原地出现一头百丈黑色巨蟒。
巨蟒将青莲紧紧缠绕,身躯蠕动,不断向内挤压。青莲寸寸崩碎,然后光雨洒落,化作一团红光闪烁不定。明灭间,一朵火莲含苞待放。
“啵!”
一声轻响却令天地失声,火莲怒放,放出万道霞光,刹那芳华令大日黯淡。
巨蟒被霞光湮灭,宋庭鹭踏火莲而出。
大蛇探头,从嘴里吐出一颗黑色珠子,人头大小,光芒一闪,仿佛流星划破天际,带起一道黑光瞬间到了宋庭鹭身前。
宋庭鹭瞳孔收缩,想也不想,张口吐出一道火虹。火虹如一道剑光直奔黑色珠子而去,二者碰撞,然后彼此无声消磨。
脱落下来的碎屑,化作黑红二色光芒纠缠在一起成为一道圆盘。圆盘面积不断变大,向天上和地下蔓延,其边缘处光芒陡然炙盛,发生大爆炸。天摇地动,方圆十里大地震,一道能量潮汐瞬息间席卷整个古战场。
火虹消磨殆尽,黑色珠子缩水一大圈后犹有余力,直奔宋庭鹭胸膛而来。
宋庭鹭举右拳,周身光芒流转,尽数汇聚到他的拳头之上,此刻天地间多了一轮太阳。
一拳砸出,宋庭鹭右臂咔嚓一声折断,整个人倒退出去数百丈。黑色珠子被崩飞,浑身密布裂纹,要不是大蛇的神识将其强行聚拢在一起,早就碎成数十块了。
大蛇召回珠子,毫不迟疑,调头就走。
黑色珠子是它的内丹,此时碎裂,它已是强弩之末,而对方金丹凝练,虽然伤势不轻,却犹有一战之力。若是继续拼杀下去,它必死无疑。
“若是在其它地方,我还奈何你不得。但此处为我族最重要的几处资源之一,又岂会不布置下来手段,今天便叫你进得出不得。”
宋庭鹭冷笑,然后一脚踏出。以他为中心,数不清的金色脉络朝四面八方蔓延,大阵复苏,十里之地尽数化为一片火域。
秦知了几人所在山头升起一座光罩,将火焰阻隔在外,他们丝毫不觉炙热。而大蛇浑身被火焰灼烧,皮肉都要被烧焦了。
这些火焰非是凡火,而是大阵经年累月提炼的太阳之精,熔金化铁,炼万物成灰烬,就算是大蛇千锤百炼的肉身也无法长时间抵挡。
“唳!”
一声清鸣响彻云霄,一头朱雀自火焰中展翅升空,长达百丈,周身火焰腾腾,体外有一圈光环笼罩,威压天地,神圣不容侵犯。
朱雀张嘴吐出一道火焰,看似寻常,却是太阳真火。火焰还未临身,大蛇就感觉到身体要被点燃,它慌忙逃窜,眼见一片碧波,它一头扎了进去。
大蛇在湖中摇头摆尾,兴风作浪,卷起一道直径数十丈的巨大水柱。
水火相交,瞬间水汽生出万千重,化为一片云,飞向高空。
宋庭鹭见此露出一丝哂笑,道:“蛟蛇戏水,你当我族考虑不到吗?”
他一指点出,一缕清光落入湖中。涟漪蔓延,汹涌的湖水随之平静,光晕流转,满湖尽生青莲。
青莲摇曳,大蛇被禁锢在湖中,几番挣扎,依然脱身不得。
大蛇反而平静下来,它望着立身在朱雀畔的宋庭鹭,平静说道,“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我太大意了,低估了你,也小觑了你族。”
“这算是临终遗言吗?”宋庭鹭轻笑道。
话音未落,朱雀突然吐出一道火柱,想要炼杀大蛇。迟则生变,显然宋庭鹭并不打算给其说遗言的机会,
大蛇任太阳真炎加身,它并不理会,自顾自说道,“今日因种他日果,此仇日后必有所回报。可怜我数百年苦修,今日一朝尽毁。”
“血肉崩解。”
大蛇一声吼啸,决然自爆身体。
刺目的亮光让人无法直视,满湖青莲摧折,剧烈的爆炸将所有湖水席卷向四面八方,方圆十里,尽成雨泽。
大蛇的小半截躯体包裹在一团浓郁血光中极速遁走,眨眼来到大阵边缘。它吐出裂纹遍布的黑色珠子,将它引爆。爆炸的巨大威力将大阵撕开一道缝隙,大蛇抓住机会逃了出去。
宋庭鹭追之不及,看着远处的崇山峻岭,他探出神识却毫无发现。他的脸色阴沉无比,此番让其逃出生天,将来不知道会给山谷造成多大的伤亡。
在周边搜索了一阵后,依然毫无发现,宋庭鹭摇了摇头开始返回。
一战过后,他自己也是身受重伤,需要立刻调养,所幸来得及时,除了宋渚和秦知了受伤之外,其余人都毫发无损。
秦知了几人看到宋庭鹭平安归来,均露出喜色。
“长老,那头大妖被你杀死了吗?”
宋庭鹭摇摇头,“那条长虫施展秘术燃烧体内的精气,速度比我全盛时期都快出数倍,就算我同样施展秘术也不及它。”
秦知了几人闻言,脸上顿时露出遗憾之色。看到他们的神情,宋庭鹭阴沉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宽慰道,“那条长虫此番受创严重,几乎半残了,说不定就会陨落在十万大山成为某些大妖的血食。”
“长老,这些崩毁的聚灵阵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山谷那边?”宋渚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露出一丝苦笑。
宋庭鹭瞥了一眼,并不是很在意,“这些你们不用管,会有人来处理。你们准备一下,和其它人汇合后,我们就返回山谷。”
简单安排之后,宋庭鹭给秦知了细致的检查了一番身体,目中露出惊异之色,笑道,“小家伙,运气不错,居然得到了一缕神识滋养,此番算是因祸得福了。”
秦知了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第一次过来巡山就遇到大妖,实在是太刺激了一些。
宋闻声和宋瑞闻言,都憋着笑,在他们看来秦知了简直是霉神附体,实在是太倒霉了一些。
“小家伙,你现在心神受损,为了不浪费这一缕神识,你还是安静睡一觉吧。”
宋庭鹭弹指射出一点微光,秦知了顿时睡意涌上心头,意识鸿飞冥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