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郑方同 如愿回城
小王欣 离婚坚定
郑方同在敖杆大队干的事业风声水起,成绩蜚然,口碑甚好。得到红旗公社、敖杆大队两级党组织的认可。敖杆大队党支部根据他本人的入党申请,由老党员纪老大作他的入党介绍人。党支部适时召开党员大会,一致通过他的入党申请。郑方同激动地填写了入党志愿书。大队党支部连同他的政审材料、支部决议,一并报给公社党委。公社党委非常重视这名知青入党。党委冯书记亲自找郑方同谈话。不久,召开党委会,批准郑方同为中共正式党员。
公社党委这么快就批准郑方同入党,不仅是因为他经得起党的考验,党委还有其他想法。敖杆大队李书记被砍后,身体一直不好。有时连党委召开的会议都参加不成。还得电话布置工作。对党的工作开展很不便利。公社党委想在敖杆大队党支部增设一名副书记,主持大队的全面工作。这个职务非郑方同莫属。郑方同当这个书记,不仅情况熟,关键是懂政策、有方法。党员、群众都拥护。下一步公社在敖杆大队搞联产承包试点,就有了主心骨。
就在这时,上级对知青有了新的政策。六八届下乡的老知青,全部抽调回城,安排工作。郑方同、周明、马向峰等老知青都在回城的行列中。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扎根农村闹革命,不回城,这样上级更欢迎。这可难住了公社冯书记。他把郑方同找到公社,作了一次长谈。书记坦率地告诉郑方同公社党委的想法,想让他带领大家搞联产承包,建设新农村。但是现在来了回城参加工业建设的机会,在这两者之间,让他作一个选择。当然,这两项任务都是党的需要。冯书记给郑方同两天时间考虑,再作答复。
在人们的实践活动中,客观地说,任何人物都不会像作品塑造的那样高、大、全,完美无缺。郑方同这么一个人物,在留乡和回城的两条路上,就选择了后者。
难道郑方同不知道敖杆大队的贫下中农、社员群众拥护他、企盼他带领大家脱贫致富?知道;他不知道公社党委看好他,农村改革需要他这样的年青人?他也知道。他认为在农村、回城里都是干革命,在哪儿都能为党作贡献。眼下的问题是家中的老娘身体一直不好,没有人照顾,年龄一天比一天大,身边需要人。再有就是远在上海的女友王欣,一定还在等他回城。他必须选择回城。两天后,郑方同跑到公社,向冯书记说了自己的想法。冯书记啥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一大批六八届上山下乡的老知青返城以后,全部安排了工作,没有待业的。父母有单位的就直接接收了。像周明这样在农村结婚生子的也被农机局直接接走。没有接收单位的,市政府召集各企业单位,做了统调分配,马向锋和其他老知青被交通局和轻工局的人接走了,郑方同被分配到铁路局。在北阜铁路车辆段修车部门,当了一名铁路钳工,报到后,郑方同穿上崭新的铁路工作服,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全身像。
郑方同不知道在上海的王欣现在的情况,更不知道她是否结婚成家。他收到王欣的最后一封信,还让他把写完的笔记本寄给他。还嘱咐他注意身体别累着。王欣一直在惦记着他。回城这么大的事,应该第一个告诉她,让她也高兴高兴。
于是,郑方同就封好一个邮件,把笔记本和一张放大的身穿铁路工作服的照片,连同写好的信,一起寄往王欣所在的上海医院。把信寄走后,他一直等待着王欣的回信。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回信,他又接连寄去了两封。仍然没有收到回信,也没见到有信件退回,这说明他写的信她收到了。郑方同心想,可能是王欣生自己的气了。以前,人家给你写那么多信,你不也没回吗?!
王欣自从被打流产后,外伤好了,也上班了。但心里的创伤一直没能修复,心里郁闷,情绪消沉,阴影无法消除。他写给郑方同的信一直没邮走。耿大年多次赔罪没有结果,他上医院找王欣,也被保安人员拦下。他说服了父母前去说情。他父母对王欣父母说:“大年酒后失德,知道错了,给他一个机会吧!如果他再敢胡来,我们决不饶他,他们都还年轻,让大年把王欣接回去,好好过日子吧。”王欣父母让二老先回去,等女儿缓一缓再说。这样僵持了两个多月,王欣像是得了一场大病。
有一天,王欣上班路过收发室,看门的老大爷叫住她,递给她一个邮包。她接过来一看,是郑方同寄来的。仔细一看下面的地址是郑方同家里的,心里就一阵乱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在农村邮东西不方便,需回城邮吗?不可能。那怎么是城里的地址呢?她迅速地打开了邮包,里边就一个笔记本,中间夹着一封信,信中有一张男士照片非常醒目。她一下子愣住了。是郑方同的全身照片,他穿着一身崭新的铁路工作服,路徽在他的胸前放着光。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朝自己微笑着。王欣一看信,眼睛就摸糊了。眼泪夺眶而出。
郑方同已经回城,当上了铁路工人。王欣那伤心、悔恨的泪水嘀嘀嗒嗒地落在郑方同照片的面部,把光滑的照片都给打湿了。尽管王欣的手在颤抖着,但她的泪珠在郑方同照片上的面部始终没有滑落下来。形成了起伏的波纹。郑方同依旧微笑着看着她。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看到这里,王欣再也看不下去了。她捧起照片掩盖住自己那满是泪水的脸。过了很大一会儿,她止住了流淌的眼泪,把照片和邮包装进自己的挎包,上班去了。
上班的路上,王欣边走边想。是啊!是自己毁了自己。是家里人世俗观念太有偏差,误导了自己。什么物质决定精神,还有精神反作用物质呢。他们怎么不这么说?现在可好,门当户对、条件般配。可人心呢?感情呢?友谊呢?难道这些重要因素对组建家庭就没有一点作用吗?
郑方同是和自己在客观条件上有很大差异,可人家是怎么做人的?有了问题不回避,遇到困难不退缩,不具备条件努力争取。从不高看自己,也不难为别人。心胸坦荡的活着、脚踏实地的做人。常以自己善良的愿望,达到助人的目的。可这些难得可贵的高尚品德,怎么就没人能读懂呢?如果自己有一个坚定的信念,有一个平和的心态,哪怕再坚持半年,这一切不幸都不会发生。可问题是一切都晚啦!
王欣不知道有多少次看郑方同的来信,把信弄的都发软了;她不知道有多少次看郑方同的照片,把照片弄的都不那么光亮了;她也不知道流下了多少伤心悔恨的泪水,把眼睛弄的视力都下降了。
王欣再也不想和耿大年这样继续下去了。也不知上天那个星宿给了她勇气和力量,或是某种因素促使她脱离这种不幸的生活。他决定和耿大年分手。她知道与他谈判离婚,平和分手肯定无果,是与虎谋皮。她回到自己的住处,把自己的日常用品包起来,拿回了娘家,写好离婚协议,直接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
法院经过调查,受理了她的诉讼请求。传唤了耿大年。耿大年要求调解,王欣没有同意。尽管过错方是耿大年,王欣执意净身出户,不分割家庭任何财产。法院开庭宣判。俩人离婚成立。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你狠下心来,就没有办不成的事儿。当王欣拿到离婚证书的时候,他好像卸掉了身上沉重的包袱,身体轻松多了。又好像大病初愈的患者,心情豁然开朗 ,被压抑的内心,一下子得到解脱。
王欣想给郑方同写一封长信。诉说自己的一切。当他提起笔来,就犹豫了,这封信可怎么写呀!说自己结婚成家,遭到丈夫的痛打、致怀孕流产,现在已经离婚了。自己能说得出口吗?人家郑方同连前途都不顾,决然回城为了啥,还不是为了你王欣。而你呢,等不及人家回城,就和别人结婚成家了,日子过不下去了,你跟人家诉说你的遭遇,是啥意思?是想发泄内心愤怒,排泄苦闷,还是想取得人家的同情?想和人家从新建立恋爱关系,如果是后者,那自己也太卑鄙,太无耻了。要是这样生活在一起,会让人家一辈子瞧不起你。
如果不写信告知,郑方同肯定认为自己变心了。他会着急上火的。这可怎么办呀?客观的说你王欣就是变心了,现实就是这样,你怎么弄都不能自圆其说。王欣无奈地放下笔。她不能、也不想给郑方同写信了。
王欣在娘家住了一年多时间,她连续收到郑方同十几封来信,她都放在自己的更衣箱内。这一段时间,王欣的父母也知道王欣的苦闷与烦恼,不再提及她的婚事了。
王欣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时常翻阅着郑方同寄来的笔记本。有的笔记让她看了很不理解。她想,你郑方同一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人物,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呢?
郑方同有篇笔记是这样记载的:“我不看好马向锋和杨末丽处对象。交个男女朋友也就算了。我总认为杨末丽对马向锋来说,是个不祥之兆。有两次事情的发生,使我体会到这一点。一次是向锋的妈妈坐马车、上公路的时候,阴雨中的杨末丽坐在车上,看上去像个妖精。马车说啥都不走了。害得我们背着回婶前行。另一次是因为杨末丽丢衣服的事儿,马向锋被张连生砍头,差点丢了性命。他俩如果再处下去,说不定还要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但他俩始终藕断丝连。我帮马向锋写信,埋汰杨末丽,说到那程度,人家根本没当回事。我真拿他们没有办法。你马向锋等着瞧吧,有你倒大霉的时候。”
王欣看完这段笔记后,觉得很有趣,差点没笑出声来。她想,不论是什么样的高尚人物,都有他阴暗的一面。王欣拿起笔来,在稿纸上写了感受。权当给郑方同回信了。她是这样写的:“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我到你们青年点去过,看到马向锋和杨末丽是很好的。也很般配。特别是扬末丽对马向锋很有感情。很依恋的。你想的那些,是不是有点迷信色彩。你这样下去会影响人家感情生活的。马向锋是你的好朋友,应该尊重人家的选择。你可不能疑神疑鬼的编排人家啦!”王欣写完后,把稿纸夹在郑方同这篇笔记的后边。这一夜,王欣安安稳稳地睡了个好觉。
医院的外科医生给患者动手术,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像上海那样的大医院更是习以为常。有一次王欣给一个患阑尾炎的患者动手术。由于病人的体态肥胖,麻醉师询问病人体重时,他少报了体重。麻醉师按正常的患者进行局部麻醉。麻药量小没起作用。手术时,患者疼得“嗷、嗷”直叫。麻醉师实施了二次麻醉,才做了手术。对王欣来说,一个阑尾炎手术,可以说是手到病除。可患者苏醒后,像喝醉酒一样,脸色通红、神志不清。大骂大夫害了他。把王欣气得没着没落。过一会儿,患者清醒过来后,就什么事也没有了。但王欣挨骂憋了一肚子气。回家后,没吃晚饭就回屋休息了。
王欣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实在无聊,就又翻阅郑方同的笔记。有篇笔记吸引了她。说的是敖杆大队豆腐匠赵六,到知青点卖豆腐。他和知青孟林打赌。如果孟林连吃十块豆腐,就白吃,吃不完就赔一盘豆腐钱。孟林听了没吱声,一口气吃了十块热豆腐。因胃膜损伤,被送进医院。郑方同知道这件事后,找到了赵六,告诉他,你明天还去青年点找孟林,让他再白吃十块豆腐,他不吃你吃,你吃了我赔你两盘豆腐钱。你要吃不了,我打你十拳。赵六不敢得罪郑方同,第二天又去找孟林。孟林哪里再肯吃。赵六情知自己吃不下十块豆腐,撂下挑子就想走。郑方同扯着他的脖领子就开打,没打两拳,赵六就趴地求饶。大家过来劝解了事。
王欣看完这段笔记后,逗的够呛。心情好了许多。她又提笔写道:“好友方同,孟林犯浑,你比他更浑。明知此事不可为,干嘛还要逼着人家做?如果豆腐匠吃下这十块豆腐,不和孟林的下场一样了吗?你是想教训豆腐匠,可方法欠妥了吧!”写完后,王欣又把信纸夹进笔记本里。就这样,她不知道有多少次郁闷无聊时,看笔记、写心得体会,谈自己对事情的看法、缓释对郑方同的思念。笔记本里的稿纸夹的满满的。她以此得到心里慰藉,心情舒展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