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的人毫无疑问是金衔环,从幽凤神魂中看到他在洞窟里的表现后,流云袖就知道金衔环远不是自己所认为的那么白痴。
他或许是因为长在斩天剑阁所以嚣张跋扈,可是也同样培养出了他的另外一面,惜命、狠辣、识时务。
司马追风就算是全盛时期也不一定会是金衔环的对手,何况是在重伤之后。
不过,流云袖知道金衔环能活,但也一定会活的不容易,因为司马追风知道自己必死,无论输赢自己都不会放过他,人在知道必死的时候会做出什么连神都无法猜测,这也是她让两人自相残杀的原因。
她不能自己动手杀金衔环,却也不想那么轻易放过他。
“流云仙子。。。”
金线环即便已经痛的无法站立了,但脸上还是带着讨好的笑,半残的手臂捂着撕裂的腹部,另外一只手五指形态各异的撇着,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锤碎了司马追风的脑袋。
“没有剑,你还能赢司马追风,你比我印象中的你要强的多。”
流云袖蹙眉看着样貌凄惨的金衔环,她甚至怀疑金衔环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就是故意的,目的就是为了博取她的同情。
毕竟,唐解衣的剑就落在了里面,可最终他却是用手生生砸死了司马追风。
“实力再强也强不过流云仙子,而且司马追风怎么说也是风门的骄子,若不是他受伤太重,死的就是我了。”
“喔?你会死?”流云袖的笑让金衔环心惊肉跳,“你现在知道自己受天道庇护了还会认为自己会死?”
“会,会!”
“知道会死就好,想继续作威作福的活,做两件事!”流云袖脸上阴恻恻的笑容逐渐消失,变得冷漠。
“流云仙子你说,你说,就是翻山倒海我也。。。”
“第一,找到花晨露!”
流云袖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絮叨,杀意盎然的死死盯着金衔环的眼睛,“第二,自己留下点东西,我带回去给彩衣。”
听到第一点要求正拼命点头的金衔环,在听到第二个要求后忽然呆愣当场,“留。。。留什么东西?”
“能让我满意、让彩衣解恨的东西,呵呵,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不介意自己出手再重取一样。”
“流云仙子,放过我,呜呜,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一定把花晨露那个贱。。。贱。。。找到。。。”
“啪!”
金衔环猛的扇了自己一巴掌,为刚刚的口不择言懊恼,在流云袖几乎要暴走的眼神中,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求饶的机会,“我留下了东西,真能放过我?”
流云袖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痴痴的望着洞口,不知在想着什么。
“刺啦!”
“啊!”
金衔环捂着脸在地上惨嚎着打滚,指缝里流着黑红相间的血,滚了几圈后脑袋在腿上蹭了蹭,擦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和沾到的泥土,跪倒在地颤声道:“流云仙子,都怪我有眼无珠,是我活该,有了花晨露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流云袖依然没有回答,任由金衔环跌跌撞撞的下山,直到晨曦清淡的颜色透过云层照亮了阴森的洞口,她才再次落泪转身,脚下不在意的踩破一颗血肉模糊的眼睛,从山间摘下一朵白色的花别在耳旁,背着阳光向山林里走去。
“古城,你终究还是没有出来,你放心,一天没有找到姐姐,我就会让金衔环在痛苦和惊惧中度过一天,这算是我能为你做得最后的事情。”
中境风域,险峻雄奇的风源山中,享誉天下的风门门主流水流正小心翼翼的推着一个秋千,上面一个少女不满的嘟着嘴踢着腿随秋千荡来荡去,不远处一个身着玄色衣服满身贵气的青年很没形象的蹲在一旁,不时抬头龇牙咧嘴的看着那貌似温馨的一幕。
只是耷拉在地上的华贵衣服,上面七八个小脚印和一个明显的大脚印如画上去的一般显眼。
“彩衣啊。。。”
流水流的声音如其名,像是山间的清泉流淌在卵石上,安静,干净。
“干嘛?你都不让我姐姐杀金衔环那个坏人,不想理你。”
流彩衣的声音同样好听,这点完全继承了她的父亲,只是语气里的怨气与她的年龄实在有点不符。
“这么小的孩子,哪学的打打杀杀?你哥哥教的?”说着,在流彩衣跟前略带谄媚的眼睛陡然凶恶的看向完全不明所以的流星河。
流星河无辜的四处张望,想要躲避流水流杀气腾腾又避无可避的眼睛,突然眼前一亮,猛地蹦起来大叫着,“云袖回来了,爹,小妹,云袖回来啦。”
正一脸不满的流彩衣听到声音也是高兴的娇呼一声从秋千上蹦下来,向着来人跑去,只剩流水流一边扶停秋千一边小跑着喊:“慢点,慢点,彩衣你还没好利索,跑慢点!”
路过流星河时忍不住在他脑门上呼了一巴掌,“云袖回来就回来,你喊那么大声干嘛!”
说完驾起一阵风,又要去追,想到什么后,不放心的大吼一声:“定!”
流星河那巴掌挨的是莫名其妙又生无可恋,听到父亲的那一声大吼,整个人如被雷劈了一般瞠目结舌的喃喃道:“我艹,老头子你至于将整个山上的风给定住吗?”
流水流有些艳羡的看着在流云袖怀里撒娇的流彩衣,自从去了趟临渊小池,彩衣的病是好了很多,但对他也没之前那么亲昵了。
不过出去了几天,怎么就像是过了好多年一样?
“咦?”
在流彩衣身上看了好多眼的流水流,看了流云袖一眼就发现了异样。
“神通只传承了一半吗?”
流云袖安抚下撒娇的流彩衣,不无遗憾的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这丝遗憾又变得不重要了,“幽凤的完美神通是不死不灭,我只传承到了神魂不死。”
“嗯嗯!”流水流不在意的点着头,缓步上前再次上下打量了番流云袖,“东境看来也是个不凡之地,你与彩衣去了趟,都有很大的变化。”
流云袖不着痕迹的僵了僵,秀目中闪过温柔,最后又变成了狠厉,“金衔环,真的不能杀吗?”
“呃?哈哈哈哈!”
流水流即便是大笑也如风中的仙人,“这个白痴竟然惹了我的两个宝贝女儿,他还真是。。。啧啧。”
“爹!”
看着流云袖开始往上翻的眼睛,流水流赶紧停下朗笑,“哪有不能杀的,我这个风门门主都可以杀,他是受天道庇护不假,但这种庇护是有限的,我不让你杀是因为三千年之期将至,杀了他恶了天道于你今后的发展不利,甚至会有莫名的灾祸,为了这么一个人不值得。”
“三千年之期?那是什么?”
流水流笑着摇头,没有打算详细解释,“算是一场博弈吧,如金衔环这种微不足道的棋子,死的最快,最惨,但不能死在你这样的没有踏足棋局的人手中,不然。。。你们会身不由己的被卷到棋盘里。”
流彩衣懒得听这些事情,见两人的谈论稍顿,赶紧见缝插针的拽着流云袖的胳膊问:“姐姐,古城哥哥直接回临渊小池了吗?你怎么不请他来风门啊!”
“他死了!”
流云袖轻轻扒拉开流彩衣的手,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回答。
“死。。。死了?”
流彩衣眼睛瞬间黯淡,喃喃的愣了好久,忽然又像是反应过来,笑嘻嘻的重新拽住她的手,“古城哥哥是不是惹你生气了?”
流彩衣一副我早知如此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点歉意,仿佛是在替古城道歉一般,“古城哥哥就是有些口花花,但他没有坏心思的,姐姐你不要生气嘛。”
一边说着一边撒娇似的摇晃着流云袖的手,只有流水流察觉到了异常,猛给流云袖打眼色,谁知流云袖不为所动依然冷漠的道:“古城,真的死了。”
“姐姐,你骗我对不对?”
流彩衣摇晃的手如同失去了力气,眼中噙着泪水,祈求的看着自己的姐姐。
“你喜欢古城吗?”
流彩衣没有得到一个想要的答案,却被莫名问了如此一句。
“呃,喜欢!我当然喜欢古城哥哥。”
“那以后不要喜欢了。”
流云袖轻轻抚摸着流彩衣还带有一丝婴儿肥的小脸,眼中含着泪水。
流彩衣不明所以,以为姐姐的意思是古城已经死了,所以不要喜欢了,悲愤的大喊:“为什么,凭什么?我就要喜欢古城哥哥!”
“因为从今天起,他是你的姐夫了,尽管他已经死了,也没机会听到你喊他姐夫。”
“不要,我才不。。。。呃,姐姐你刚刚说什么?姐夫?”
流彩衣瞪大了沾满泪水的眼睛,想要确认自己听到的是不是幻觉。
一直担心着彩衣身体的流水流也是豁然看向从来不用自己操心的大女儿,悄悄走来的流星河更是一脚踩空直接拱到了地上,来不及抬头先把耳朵竖了起来,生怕错过什么。
流云袖脸上飞起一片红霞,继而是一阵暗淡,坚定的点头道:“是!”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在洞里发生了什么?”
听闻此言,流云袖又感到胸脯处一阵刺痛,即羞涩又悲愤,这并不是一场美丽的回忆,但足够刻骨铭心。
脸上带着羞恼用力的在流彩衣的脸上揉了揉,“问那么多干嘛,你知道就行了!”
话是对彩衣说的,眼睛却看向了身旁的父亲和不远处的哥哥,似乎也是在给他们通知自己的决定。
“你真喜欢古城哥哥?要知道你这个消息公布出去,就算他死了怕是也难安宁,天下所有叫古城的都得遭殃。”
“喜欢!”
流云袖毫不迟疑点头,“以前我想着我喜欢的人应该是天下有数的英雄,有着跟我匹配的身份地位,可是在他身死的那一刻,我才知道这些在感情世界里是最无关紧要的东西,喜欢上就是喜欢上,可能就是一瞬间的事情,我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感情是不是因为他救了我,但我很明确的知道现在的我,喜欢他!”
然后又接着道:“这个事情你们知道就好,我也不会再对他人讲,我刚刚告诉你们,其实也是在告诉我自己。”
“我只是好奇嘛,我叫他是哥哥还是姐夫都无所谓,叫姐夫还更亲点呢,只是怎么就没机会叫了呢,若是他还活着,我要叫他一百遍姐夫,一千遍姐夫。。。”
说着,流彩衣的眼中又流下了泪水。
流云袖轻轻的为她擦去眼泪,盯着她有些出神。
你还在一个不懂感情的年纪啊,我又是在哪一刻才懂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