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希看着丈夫身边的这个女人,慵懒地起身,和他们睡在一个被窝里。她是一个局外人,但是怎么能出现在如此私密的场所?怎么能出现在这个时候?女人起来回过头看看元希的丈夫,不急不忙地穿好衣服。元希的丈夫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和妻子解释道:“我们只是同居,睡在一起而已,什么也没发生过。”
“同居?睡在一起?孤男寡女的赤身睡在一起还什么也没发生过,鬼信?”元希暗想,但是脸上面无表情。从刚才开始,她就努力抑制心中的不快,像是一团火在愠愠地烧。她从来不相信她的丈夫,这个满嘴谎言的男人是瞒不过自视清高的她,她自诩知识分子,身上有着高级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孤傲,对她的丈夫充满疑心。
一个冷颤,元希惊醒,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啊,还好还好。元希惊魂未定,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如此奇怪的梦,但是这个梦让她很惊恐、很恶心。她在刷牙时又用一贯的理性思维去分析梦境:应该是最近憋在家里的时间太久了,心情有些压抑,白天看到贾平凹《废都》,里面将人性和男女的欲望描写得淋漓尽致,元希看得入迷。文人啊文人,原来也这么直接且明骚。她笑了笑,自诩自己的疑心病依然是毫无好转,是的,自从和丈夫认识以来,她没有一天不把他看得紧紧的,总是怀疑这怀疑那,有时候甚至恨不得把丈夫拴在裤腰带上。
“元希啊,你醒醒吧,不要太在意一个人了,恐怕最后受伤害的是你自己啊。”她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该怎么做,她都知道,但是知道和做到之间横跨着一条鸿沟。她明白自己该想开些,该来的就让它来,更何况什么都没发生过,为什么要为明天的事情担忧?为什么要把一个人想得这么坏?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考虑到最差的结果?为什么?为什么啊?就因为你是个完美主义者,对自己的道德标准近乎苛求,就因为你是个悲观主义者,对所有人和事都用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就因为你是个理性思考者,擅长用理智去分析但是却压抑不住自己的欲望和情感。你忽略了,你也只是一个人,而且只是个小女人,小女人身上该有的通病你都有。你以为自己接受过高等教育,就会避开敏感、自私、冷漠和嫉妒,但是你错了,你首先是个人,这些情感都是合理的,逃不开人性。你又喜欢把自己劈开,深层分析自己,分析自己的话、自己的行为、自己的梦境,这世上的一言一行你都认为有它的理由,你太想找到理由。
如果要让自己好过一点,就是要放过自己。元希深知这点,可惜她做不到,她在学。她在对自己进行心理暗示:丈夫是爱我的,我不能每天找他不爱我的痕迹,而是要找他爱我的痕迹。
她记忆力非常好,准确地说,是复印机般的记忆力而且经久不衰。她能说出某年某月某天,某人做了什么事说过什么话,很久以后,她依然记得。所以她清晰地记得:丈夫张之睿吃到好吃的软糖会兴冲冲地跑到二楼给她也尝一尝;会在他们每次怄气后抛出台阶让她下;会给她买一克拉的钻戒;会瞒着所有人元希的真实年龄;会在第二次见面时小心翼翼地坐在旁边;会每天陪她说话;会在夜晚她入睡后把手机的声音和亮度调低……怎么可能不爱呢?她的丈夫怎么可能不爱她呢?
是的,她的丈夫的确爱她,她也爱她的丈夫。但是她似乎忽略了,大家都是人,只要是人都有缺点,都有难以抑制的本性。她想用那一套高道德标准束缚住她的丈夫,人性本就是复杂的,带有瑕疵的。多少对夫妻的婚姻是不能道明的、细看的,多少人有过精神出轨、肉体出轨,出轨这个事普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是城市还是乡村,是古代还是现代亦或是未来。她需要辩证地看待这个世界,她需要坚定些、坚强些、豁达些。她的心思细腻敏感,给她带来了察言观物的独特优势,同时也是致命的劣势——不易相信别人,疑心深重。
这个普通的女人啊,也是个可怜的女人,世间男男女女总逃不过情网,也许,是她最近没有工作所以太闲了呢,整日胡思乱想,要么就是她太悲观了,总为没影的事担忧。看到杨绛写的《洗澡》时,她深感自己被冒犯到了,因为读到丽琳时,她感觉就像在读自己。她和丽琳一样的小肚鸡肠,一样的尖酸刻薄,一样的整天疑神疑鬼。
元希这个女人真的如此差劲吗?各位看官请随我来,去她工作的地方瞅一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