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祖祖辈辈传下来,有种花的习惯。
这儿有片玫瑰花,那儿又是一片郁金香,很是杂乱,但那每个季节总会有不同的绽放
唯独墙角有一支蔷薇,百年未凋零,无论春夏秋冬,它都屹立在那,雷打不动。冬季北方落雪,那支蔷薇被淋满了白花花的棉被,好似娇羞的少女捂上了面罩
“阿远,去照顾一下那支蔷薇。”一个中年女人脱下她厚重的粉色条纹手套指了指那个花园最偏僻的角落。此时那个坐落在摇椅上看书的男孩突然抬起了头,戴上他的银丝眼镜踏着小步走向花园角落里面的那小支粉色蔷薇
他的眼神有些小温柔又有些平静,像缓缓河水样
可当他还没真正走到蔷薇边上的时候,它便突发性的枯萎了
男孩瞬间一屁股坐倒在地上,眼中的温柔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意外和惊吓
但又好像没有影响到他,眼里突发的东西也在两三秒内消散,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站了起来。
“你怎么就枯萎了啊。”
“我想这大冬天的你应该也熬不过来,可是你说,过去这几几年你都存活下来了,我猜你是个不怕冻的花,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凋零,也许是我想错了吗?”
“又好像不是,我爷爷照顾你也是好多年了吧,我猜你是见过我爷爷出生的,你这下死掉了爷爷得多难过啊。”少年头靠墙,滑着坐了下去,抽出胸口衣袋里面的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我以前可没在你面前抽过烟,怕你呛着。”
少年把那朵枯萎了的蔷薇当做了人。
他吐出烟圈,垂着头,甚至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眼前突然多出了一个身影。茫茫花海里面,一个光着脚丫子的女孩蹒跚地走了出来。
她还没看到他,只是不停地晃着脑袋看周围的场景。
他猛地把烟蒂踩在脚下,
“进来干吗的?别乱踩行不行。”
“啊”
那个少女向他转头她穿着一字肩的紫色长裙,裙底边有荷花样式的点缀,遮住了膝盖,只留下纤瘦的小腿,脚踝上还挂着银镯子。光着脚的样子到是很像个野丫头,但是那裙显得她身上有些高贵清冷的意思。
风吹过去,像极了那朵蔷薇。
浅粉色的脸颊为她增添了几分生气,桃花式的双眼很是可爱。
微微一笑,两眼如月,温柔优雅。细眼尖耳,倒也没有那样的刻薄。
但这份惊艳,已经没法打动程远了,他只知道有人差点毁了这小片的花草
“进来干什么的啊”
少年头歪过去,把手里的棒棒糖塞了进去,满眼不在意的样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走错了,可以问一下,你认识江何月吗”
“认识,发小,找她干嘛。”
“她家在哪,我走丢了,找她玩”
“我家出去,右拐,两层小别墅,白色的那个。”
“出去的时候,小心点,别踩到花了”女孩点了点头,低着头注意着脚下的花,蹒跚地走出这片花丛
程远忽然愣住了,手久久不动,持在空中。
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究竟从何而来
江何月很熟练地找到了程家的出口,在踏出门外的那一步,她回头对着这几亩花田摇了摇手。
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九十点,A市的冬天冷的难以言喻,漫天白雪缓缓落下,飘过发丝,落在耳中。
那绵绵白雪好像悄悄在对着江何月说着一些话,久久不肯化掉。
地上的白雪已有整整一尺深,月光倾泻而下,与灯光擦肩而过。这个世界好像只剩下了白色。
江何月漫步在小街道上,停在了一栋二层别墅前。
她敲着那个小玻璃门
“妈!我回来了。”一个穿着丝绸睡衣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江何月的那一刻呆住了,连忙是开了房门,冲上去就是抱住江何月,但又立刻松开怀里的江何月,露出疑惑神色,其中掺杂着一些恼怒“你不是在医院吗,你爸爸说你治不好病,我们轮班看守,你说说吧,怎么逃出来了,还穿这么点衣服,你是不是想早点死。”
忽然怀里那个女人泪如雨下,哽咽的声音不停止地涌出。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醒来她就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了各种针管,她只好翻开医院的单子才得知自己是谁。再悄咪咪地从医院里面溜了出来。
好像,这个身体就不是她的一样。
“赶紧回医院”眼前的女人给她裹上大衣,放到车子里,准备送她回医院。
“妈,我没病,为什么要去”。
“你没病?你没病在医院躺了这么久,你没病大冬天穿着个裙子,你没病身上有那么多针管,我看你现在就是脑子不灵光了。”那个女人手扶着方向盘,不停地哽咽着。到了医院后,女人背着她去急症室做了各种检查,甚至还准备第二天早上给她送去精神病房。
“不好意思啊,我家女儿从重症病房里面逃出来了,现在我把她带回来,医生,我今晚能不能在病房看着她,我怕她又造次”
面前的护士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并带着她们回了病房。
“是江何月的亲人吗”
“是是,我是她妈妈”
“好,阿姨您来登记一下”护士递出一个小册子。二人讨论了一些事情,那位护士就拜拜手走掉了
“今晚你就好好给我待着”她翻看着边上的那些本子。
“周缨。”
“现在胆子这么大了,我的名讳都直接叫了?”周缨撑起一个椅子,准备躺下。
“晚安”
第二天一早就被拉着去做检查,但是等各项报告出来的时候,医生竟离奇的发现这个女孩子居然能被治好癌症,身体各项指标正常,没有一处纰漏
最后经过反复确认,周缨还是把江何月带回去了
车上两个人可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一到家,周缨便拿着个粉色的瓷杯给她泡奶粉,又匆匆忙忙地准备掏出自己放了很久的小饼干。
她叨叨地跟她讲不停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情。
“妈,别说过去那些伤感的事情了”
“我想读书。”江何月忽然搂着女人的手
“读,只不过要留级了。”江何月点了点头
“妈,我现在好困,我得去睡觉,我的房间还在原来的位置吗?”
“在,在,妈妈每天都有给你打扫,你喜欢的东西妈妈也有一样一样地买回来,妈妈在等你,快去吧”她指着二楼挂着门牌的房间。
她点了点头,端着奶粉上了楼,进了那个房间。忽然有一阵风吹来,她发现这个房间的落地窗还没有关。
“这个点程远八成还没睡”她贼贼地笑了一下,锁了门,在衣柜里找出一套适宜的衣服。顺着落地窗边上的帘子跳了下去。
门口有辆车缓缓开进来。趁着车主还没有看见她这个人,她悄咪咪地躲到墙后,再溜了出去。
又是那个小道。
她又走回了那个满是花的人家
看见了被程远踩掉的烟蒂。
她踩过那些烟蒂,爬到那个高大的果树上。
她当年是株蔷薇花的时候,每晚都能听见程远给她讲好多好多故事,可惜现在不行了,她意外变成了一个人,有和他讲话的能力,却没有听他讲故事的能力。
她晃着腿看着窗户那边,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脑袋
但是她看到的好像不是程远而是另外一个生面孔,那个男孩看起来跟程远一样的年纪,有一样的发型,所以在远处看来根本认不出他们是谁和谁
她愣住了,但是楼上那个男孩开了窗对她做了个ok的手势
江何月顿时吓傻掉了,准备偷偷溜走,但是那个男孩子下楼抓住了她的手臂。
“你找阿远吗,他偷溜着出去了。估计老久才回来,得凌晨一两点了吧。”
“那我先回去了”
“好,但是你以后别来找他了,悠着点,小心遇到他女朋友”他手抓着后脑袋对她笑
“女朋友?”
“应该算是吧,我这个好兄弟也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今晚他们就是一帮人出去的,那个女孩子也在,就唯独留下我一个人。”
“我怎么没听他说过女朋友”
“你跟他不熟吧”
“不熟?我是他青梅竹马”
“不可能啊,没听过你”
“我叫江何月,以前不认识,现在来认识认识。”
“我叫陈瑾年”他礼貌性地鞠了个躬回到了楼上
她愣住了。她看着他从襁褓婴儿到个阳光大男孩
从春到夏听着他讲话述苦,没有听到他提任何一个女孩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