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异常的闷热,空气像是一道绸,覆于大地之上,闷得直叫人喘不过气来。宫道的静谧被一阵清脆铃铛声刺破,宫门垂头打瞌睡的士兵抬起头,瞬间抖擞了精神,他们都知道是谁来了。陛下喜静,宫中通常是禁止发出这样大的声响的,能佩戴这百米传音铃铛的,只能是那备受盛宠的三公主。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抹倩色身影逐渐清晰,守卫们不敢迟疑,连忙将宫门打开。临到宫门,奔马没有丝毫减速,径直冲向宫外。
“告诉蕙姑姑,我傍晚回宫。”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回荡,久久未消散。
“这是何人?出入宫闱竟能如过无人之境,无需出示腰牌。”刚加入禁卫军的小兵好奇道。
旁人讶异道:“那是三公主,你不认识?她出宫自然是不必的。”
那新兵十分疑惑,摇了摇头:“我记得前日大公主入宫也是出示了腰牌的啊?”
老兵们互视一眼,轰笑道:“今年的新兵训练怎么回事啊,这小毛头连最基本的宫廷生存法则都不知道。”
小兵听罢愈加好奇,缠着老兵们问起来。
正好夏日闷热无趣,老兵们话匣子一开便收不住了:“小子,听好了,若想在这个宫中生存,你就得记住这宫中的贵人。若是冲撞了贵人,轻则受皮肉之苦,重则连脑袋也保不住!”
此话一出,那新兵缩起脖子,咽了口唾沫。
“除了当今圣上,这宫里最贵的贵人就是三公主了,那是万万得罪不得的人物。”
那楚国的三公主,是当今圣上的掌上明珠,生母宁妃在她襁褓之时被奸人所害,早早的撒手人寰。从那以后她便养在皇后足下,皇上怜惜她自小便没了生母,对她百般宠爱。知道三公主性子活泼好动,在深宫之中待着无趣,皇上特允她不用腰牌便可自由出入宫。
“听见刚那铃铛声没?”老兵满脸自得,仿佛那铃铛是他自个儿的似的。
小兵点头如捣蒜。
“那铃铛是皇上从一海上商人那儿得来的,让国师开光后赐予三公主。”另一个老兵接上话:“若旁人得了这铃铛必是宝贝得不行,一定会珍藏起来,可三公主是什么人,从小到大御赐的宝贝不知得了多少,这铃铛在她那儿只配在马脑袋上待着。”说罢众人给那新来的萝卜头一个“你懂的”眼神。
驭马狂奔的林衍并不知道这些,她想着柳启之醒来气急败坏的脸,嘴角不禁勾起。
柳启之算是一路跟着父皇的老人了,在父皇还是皇子的时候他便跟在父皇身边。父皇登基后,领了个禁卫军大统领的职位。随着年龄的增长,林衍是愈发的渴望宫外的世界。父皇便同意她可自由的进出宫,只是有个条件,那就是必须让柳启之跟着。
但林衍不喜欢柳启之跟着,觉得他碍手碍脚还唠唠叨叨。同他出去后,每每她在外头同人打架吵架,父皇总能知道并罚她禁足。这样的事发生几次后,林衍便不愿同他一起出宫了。
“烦死了,求您了,快回去吧。“每当林衍看见在宫门口等着自己的柳启之都分外头疼。
柳启之总是笑眯眯地,全当没听见林衍的话,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但是后来,渐渐的,柳启之很难跟上林衍了。
在林衍十岁那年,宫中发生了一件宫廷丑闻。最受盛宠的熙贵妃怀了龙种,却在四个月的时候被一包麝香害得滑了胎,皇上震怒,下令彻查,令人没想到的是,一贯温柔贤良的淑妃竟是幕后主使,此事之后,后宫格局大变,熙贵妃恩宠不复从前,淑妃被打入了冷宫。
林衍不喜欢熙贵妃,和淑妃也没什么交情。反正无论这些妃子如何勾心斗角,宫墙之内最受宠的永远是她。但林衍从这件事中学会了下药。原来药这玩意儿除了治病还有这个作用,林衍在心中感叹,还是这些女人会玩儿。
从那时候起,林衍出宫前总是想着法子给柳启之下迷药。虽然后来柳启之颇有防备,但她总有层出不穷的主意,能不知不觉的将老柳迷晕在宫中,独自出宫去逍遥快活。
在睡过去几次之后,老柳不再碰林衍宫中的任何食物与茶水,只恨从前未学腹语,否则他是连嘴也不愿张开的。
但这是难不住林衍的。
用过午膳,林衍在她的殿中与丫鬟袅袅修剪着新送来的荼蘼花。袅袅看着眼前的花,满心的疑惑,公主平日并不是爱花之人,今日却特叫她寻来这一大束荼蘼花,还亲自修剪起来。难道公主转性了,打算走大家闺秀路线?
那可得去告诉蕙姑姑这个好消息,袅袅在心里腹诽。
“公主今日怎有雅致赏花呀?”袅袅实在是好奇。
“那是因为——”林衍的话被门外一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
“殿下,听蕙姑姑说您今日想出宫去。”柳启之人未到声先至,“这次就带上老臣吧——”老柳刚将门推开,便被满室的花粉打断了话“阿嚏!阿嚏!”老柳忙转过身去,用手捂住嘴。缓了缓后,转过身来:“哎哟,我的三公主啊,您可别捉弄老臣了,你明知老臣——”柳启之的话未能说完,身体渐软,倚着门框滑了下去,像是没了气息。
袅袅吓了一跳,惊叫出声。但马上反应过来,定是公主又给柳将军下了迷药。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殿下,柳将军还未跨过门槛呢,怎么中的计啊?”
林衍冲进内殿,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得意地说:“老柳对花粉过敏,但凡是到了花粉多的地方,他便会喷嚏不止,所以我提前把迷药抹在了门上,老柳开门时手上就沾上了迷药,之后想把他放倒岂不是轻而易举。”
袅袅:……柳将军上辈子一定罪孽深重,所以这辈子要服侍公主。
“我走了。”林衍似一阵风,转眼便消失在袅袅眼前。
袅袅无奈地看着瘫在地上的柳启之,敲定主意,去找用了午膳正休憩的小李子,打算一起将柳将军抬到偏殿的床上去。
林衍一路乘奔御风,赶到醉仙楼。
醉仙楼是京城达官贵人都爱去的销金库,装潢奢华,舞姬云集。无论是谁到了这儿,都要称赞一句“好气派!”
林衍来这儿却不是为了这些。明日就是父皇的寿辰,什么金银珠宝,书画珍宝之类的东西,父皇这辈子已经见了不少,没什么特别的,反倒显得俗气。
而她林衍,打算将醉仙楼的天下名厨献给父皇。
她上个月就已经同那有着“楚国第一厨“之称的沈基谈妥,用一月一两黄金的价格将他撬走了,今天是他离职的日子,她来接他进宫,给父皇一个惊喜。
沈基跟在林衍后头,嘴角忍不住地上扬:“殿下,您不用亲自来的。”
“不行,我亲自来比较有诚意。”林衍答道。显得她为父皇准备礼物有诚意,林衍是这样想的。
沈基却会错了意,以为三公主是有诚意地来请他,更加雀跃了。
但是林衍并未直接带他回宫。
“殿下,咱们去哪儿?”
林衍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牵着马的沈基,笑道:“我还要买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