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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风

擂台上。

两位拳击手都已经放弃了防御,拳头如同雨点般的打向对方。他们都希望对手能够快点倒下,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或者对手都快要完了。

观众们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也渐渐地归于寂静,现场只能听到拳头击打在肉体的声音。每个人都紧张地像是自己也站在了擂台上,孰胜孰败已经不是众人所关心的了。

场上裁判高度集中地看着两位拳击手的动作,这位经验丰富的裁判见证了许多场惊心动魄的比赛。按照他的预测,这场比赛早就该在上一回合结束了,但两位拳击手硬是撑到了最后一回合。

要知道,能持续到最后一回合的比赛少之又少。

两位拳击手的动作都逐渐迟钝了起来,但拳头都一刻不停的挥舞着,比分在此刻已经毫无意义了。在场的观众谁也记不清两位拳击手到底挨了多少拳,估计裁判也记不清了,大家都在等着KO的到来。

“Down”

其中一名拳击手倒下了。

“10、9、8、7···”

裁判大声的读着倒计时,站着的那位拳击手眼神迷离地望着地上躺着的那位拳击手,心中默默地祷告着,“千万别起来,千万别起来···”

观众们中开始有人叫喊:“Get up,Thunder boy!”“快点站起来,别放弃。”“雷霆小子加油···”

在众人的助威呐喊中,这被称为“Thunder boy(雷霆小子)”的黑人拳击手试图从地上爬起来,望着他的对手模糊的身影,他畏惧了。

站着的那位拳击手是被称为飓风八号(Hurricane 8)的华人拳击手,他原名独奕,飓风八号是他在拳击界的绰号。在这异国的擂台上,谁也没能想到这位华人拳击手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回合。

“5、4、3、2···”

在裁判倒计时结束前,黑人拳击手挣扎着站了起来。独奕大失所望,但又很快调整好心态,轻轻跳了几下,确定自己的腿还有知觉后,微微下蹲,身体前倾。

裁判确认黑人拳击手能够继续比赛后,宣布比赛继续时,独奕一个箭步冲到黑人拳击手面前,黑人拳击手一个侧身躲过独奕的左刺拳,然后准备用一个上勾拳结束战斗。

独奕的左刺拳打空后,左手迅速收回,借助身体转动的力量将右手的直拳送出。原来他不打算用这刺拳决胜负,这刺拳只不过是足够以假乱真的假动作。

借助转动身体的腰力和右手的臂力,这标准的直拳打出了惊人的速度。在黑人拳击手的上勾拳到来之前,独奕的直拳打出。

“啪咔”

黑人拳击手的锁骨和胸腔右侧的一两根肋骨断裂,但由于肾上腺素的影响,两位拳击手不会因为这点疼痛而停止战斗。毕竟在之前的战斗中,独奕也受了不少伤。

时间还剩最后1分钟,在这一分钟之后,如果还没有人被KO的话,这场比赛就只能按照有效打击的得分来判定技术性胜负了,也就是所谓的TKO了,但这异国的赛场上,TKO的结局对独奕来说胜算太小了。毕竟裁判的评分虽然名义上公平公正,但仍具有很大的主观性。而独奕作为一名华人拳击手,在这场战斗中并不被人看好,得分自然难免被人动手脚。

所以只有KO才是独奕惟一的胜算。

时间还剩40秒时,独奕和黑人拳击手又一次陷入了互殴的境地。两人顾不上考虑技巧和步伐了,两人满脑子只想着如何让自己的拳头更多地招呼到对面的脑袋上。

时间对于黑人拳击手来说仿佛像静止了一样漫长,因为他知道,只要熬到了铃响的那一刻,胜利就属于他了。

时间对于独奕来说就像白驹过隙,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一刻也不停歇,如果不在时间结束前击倒对手,那么他就输了。

观众席再一次陷入了寂静。

人们漫漫地对独奕这位华人拳击手有了改观,也许是出于尊敬,也许是出于同情,但毫无疑问绝大多数人对他产生了敬畏——对强者的敬畏。

黑人拳击手早就超出了自己的忍耐极限,却仍然坚持出拳,独奕更是如此。

早就疲惫不堪的双臂仍旧在高负荷的运转着,强烈的疼痛感让独奕觉得手臂随时会断裂,肾上腺素的影响已经微不足道,疼痛感袭满全身。

独奕的精神仿佛在挣脱这残败不堪的肉体,而疼痛却有不断地将其精神拉回现实。独奕不止一次的想要逃离,但仍没有选择放弃。

“是啊,我在擂台上,只要铃声不响,我那也去不了。”独奕心想。

就在独奕走神的时候,黑人拳击手眼睛一亮,突然后退。独奕还没来得及收回拳头做好防御姿势,黑人拳击手就绕向独奕的右侧。

独奕的视线出于本能的跟随黑人拳击手移动,但双手却不能跟上自己的意识移动。

黑人拳击手直接打出一个右摆拳,命中了独奕的下巴。独奕感觉眼前的世界晃了一下,然后天旋地转,身体无法找到平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Down”

观众们都开始欢呼,每个人都在为黑人拳击手最后时刻异乎寻常的爆发力而感到震惊。裁判也迅速开始读秒倒计时。

“10、9、8、7···”

独奕感觉很累,累到忘记了疼痛,他觉得他自己能一觉睡到世界末日。但是他现在都不敢闭眼,生怕输了比赛。

“我为什么要打拳击?”独奕扪心自问。

这个问题独奕思考了很久,平时在想,甚至在比赛时也想过,而现在他又开始了思考。

独奕拼命地想着这个问题,似乎这个问题比他现在的比赛还重要。

“6、5、4、3···”

时间可不等人,在独奕思考的时候,时间也在飞逝。

黑人拳击手开始举手庆祝,向观众们抛出胜利的飞吻。独奕觉得黑人拳击手的这个动作很恶心,让他觉得很尴尬,就是突然单纯地想揍那个黑人拳击手,于是站了起来。

在最后一秒到来之前,独奕很顺利地站了起来,这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震惊。

独奕自己也很震惊,身体突然异常的听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黑人拳击手像是望着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独奕,以为自己在做梦。

见多识广的裁判也显得有点紧张,感觉自己有危险,便匆匆询问了独奕能否继续比赛,独奕点了点头说自己可以继续。

比赛继续。

黑人拳击手几乎失去了耐心,直接冲向独奕,拳头疯狂地砸向独奕。独奕竟然没有选择攻击,用双臂做出了防御姿态。

黑人拳击手试图用刺拳和勾拳打开独奕的防御,但这好像行不通。

时间还剩最后15秒,黑人拳击手的胜利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一道寒光从独奕的双臂中闪出,这道寒光的源头正是独奕愤怒的双眼。

黑人拳击手虎躯一颤,浑身止不住的颤栗。这感觉就像一个人在水中憋气到了极限,想浮出水面却又被人按进了水里。

黑人拳击手紧张的想要大声呐喊,给自己助威打气,结果吸气时被自己口中的血水呛到。

剧烈的咳嗽让呼吸节奏乱的一塌糊涂。

黑人拳击手知道自己完了。

独奕再次转动身体将右手的直拳送出,这次是直接正中黑人的面门。

“啪”

“咚—”

黑人拳击手受击后,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独奕没有关心读秒,也没有关心对手是否会再次站起。他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我为什么打拳击?”

比赛现场的一切仿佛不那么重要了。独奕的意识早已飞出了九霄云外,去寻找问题的答案了。

独奕只依稀记得当时人们的呐喊:

“飓风八号(Hurricane 8)!”

···

十年前。

独奕懒散地躺在草地上晒太阳,他不像其他少年那样热衷于玩闹,他总是喜欢一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思考人生。

“要打仗了,要打仗了。”

迎面跑过来的少年名叫关天元,人们都叫他小关,因为别人都叫他的爸爸老关,所以他就被叫做小关。

“又怎么了?”

独奕已经猜到了小关又打算和邻村的小孩打架,但他明知故问,为的就是拖延时间。因为独奕并不想参与其中。

小关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他那套话,咱村的某某某被邻村的蒋鹏飞揍了,咱得去报仇。

独奕并不熟悉蒋鹏飞这个人,只是听说他很能打,虽然长得很瘦,但家里老人教了他一点武术,他就几乎打遍了周围几个村的小孩,高年级的孩子看到他都打怵。

独奕虽然和小关同龄,但他处事非常圆滑,不惹事所以很少出事,没挨过打,更不可能去打别人了。

小关也知道自己打不过蒋鹏飞,但他总是爱打抱不平。看到自己的朋友被欺负总是忍不住想出头。

独奕虽然不怎么打架,但由于平时不爱运动,所以长得比较胖。找独奕帮忙纯粹是为了撑场面,毕竟蒋鹏飞靠拳头征服的小跟班数量也不少。

小关软磨硬泡,独奕没办法只能同意,但说好了自己绝不动手,只负责撑场面。

小关连忙说好,并约定第二天下午就去找蒋鹏飞。

独奕和小关玩了一会,然后就各回各家了。

第二天下午,独奕和小关以及同村的几个小孩一起来到了邻村找蒋鹏飞,没想到蒋鹏飞正在和他爷爷一起练武。蒋鹏飞正在一脸紧张的扎着马步,他的爷爷在一旁不断地做着像是太极一样的动作。

当着蒋鹏飞爷爷的面揍蒋鹏飞一顿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机智的小关主动说要找蒋鹏飞一起玩。蒋鹏飞的爷爷瞪着小关,小关也开始心虚的手足无措。

“哦,原来是老关家的小子。蒋鹏飞那小子不听话,被我罚蹲马步呢。”

蒋鹏飞的爷爷踢了蒋鹏飞一脚,“去吧,别玩太晚。”

“好嘞。”蒋鹏飞赶紧跟小关勾肩搭背地装作很熟的样子,笑嘻嘻地溜了出去。

随后蒋鹏飞的爷爷躺在躺椅上,哼起了稀奇古怪的戏曲。

刚出门没多久,蒋鹏飞就对小关说:“谢谢兄弟相救,往后谁欺负你,告诉我一声,我绝对替你出头。”

“不管谁欺负我,你都敢替我出头吗?”小关一本正经地说。

蒋鹏飞冷哼了一声,“你在怀疑你蒋哥的实力?”

小关笑了笑,“那当然不是,只不过刚才有个比我们大点的小子把我们村的哥们打了。”

“你看蒋哥你能不能帮忙教训一下他。”

蒋鹏飞直言:“带路,我现在就去收拾他。”

独奕跟在后面一言不发,暗自佩服小关随机应变的能力。

小关将蒋鹏飞带到一个荒废的小院子里,院子里站着那个小孩正是之前被蒋鹏飞揍的小孩。

蒋鹏飞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被揍的人,还在问要揍的那个人在哪?

小关不装了,直接让人把蒋鹏飞围了起来。这时蒋鹏飞才知道这群人不怀好意。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欺负人就得挨揍。不想挨揍就赶紧道歉!”小关狠狠地说到。

蒋鹏飞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说道:“不自量力。”

小关等人直接炸毛了,围了上去准备动手。

“哎哎哎,等等,有狗屎。”蒋鹏飞指着地面说道。

众人往地上望去,确实有坨狗屎,再抬头的时候。蒋鹏飞的拳头就直接打到小关的眼眶上了。

“嘭—”小关直接被一拳撂倒,疼的在地上打滚。

包围圈被打开了一个缺口,蒋鹏飞越过小关就开始跑,后面的人就开始追。

蒋鹏飞练过武术,身体素质好,自然也跑得快。后面的人一直追不上,蒋鹏飞故意放慢速度,让离他最近的那个人追上自己,然后迅速转身一拳打到那个人的肚子上。小孩子不经打,对蒋鹏飞来说,基本一拳一个。后面的人见状也不敢追了,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开始往家跑了。

蒋鹏飞知道对面这几个人被震住了,就直接走向小关,揪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拉了起来。

“你挺狂啊,还敢打群架,咋地?想群殴我?”蒋鹏飞嘲讽道。

小关也是个狠人,强忍疼痛,小声嘟囔了一句。

蒋鹏飞没听清,便把耳朵凑了过去。

小关直接抓起那坨狗翔拍在蒋鹏飞脸上。

众人懵逼,蒋鹏飞更懵逼。小关趁机挣脱了蒋鹏飞。

其他人见势不妙,也作鸟兽散。

“独奕,赶紧走。”小关抓起独奕的手就跑。

蒋鹏飞抹了一把脸,怒不可遏的他疯了似的追着独奕和小关。

好巧不巧又是一坨狗翔,让小关给踩着了,独奕没扶住小关,小关就直接摔倒在地上了。

“独奕,你赶紧走,别管我。”

“小关,你等我,我去喊你爸过来救你。”

独奕第一次参与这种事,慌张极了,生怕自己挨揍,于是跑的非常快。本以为小关会被追上来的蒋鹏飞一顿胖揍,然后自己就幸免于难。可万万没想到,蒋鹏飞径直追向了他。

“你别追我啊,我可没动手啊。”独奕哭喊道。

蒋鹏飞一言不发,追上后一脚将独奕踹翻在地。然后将独奕一顿暴打,打完之后,折身返回去找小关。

独奕很是无语,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躺在地上开始了胡思乱想。

没想到小关早就爬起来溜了,没找到小关的蒋鹏飞气不过,又去把独奕揍了一顿。

独奕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地被揍了两顿。虽然被揍的过程中试图反抗了几下,但基本没啥伤害。

独奕人生中的第一场战斗就这样荒唐的落幕了。独奕觉得非常委屈,拿手擦眼泪的时候,觉得臭臭的。

原来这手刚才被小关抓过。

“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独奕哭喊道。

这与其说是打架,不如说是挨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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