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呼呼,在半空飞了数个时辰,已远远离开罗浮山。卓少晋倒不觉得累,只是怀里的婴儿却哭将起来。
他知道是孩子饿了,当下捏着剑诀,找了一片空旷的地方,慢慢落下。远远看去,前面却有一座小城。
卓少晋怀抱婴儿,快步向小城而去。
到了城里,卓少晋讨了些米汤,先喂婴儿吃了。路上的人见了,说道:“小孩子要吃母乳才行,光喝米汤,很难养活的。”
卓少晋道:“谢谢,不过,借问一声,哪里才有母乳?”
那是一个中年人,向卓少晋打量几眼,见他身着道装,不觉一怔,面上露出嫌恶神情,道:“你是道士,怎么却有孩子?哼,世风日下。你问母乳?那当然是去找女人喽。” 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卓少晋抓抓头,自言自语:“找女人,上哪找女人呢?”
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刚好路过,听到他的话,笑道:“哈哈,道爷也思春了?要找女人,过去两条街,北门前的秀春园,那里的女人又多又漂亮。”
卓少晋喜道:“多谢,多谢指点。”
他匆匆走过几条街,又绕过一个市集,前面却是北门楼,是城中最繁华的所在,颇多酒家、客店、银号,自然也有许多青楼。
卓少晋抱着婴儿,在街上东看西看。忽然一个脸上堆满脂粉的女人走了过来,柳腰轻摆,手中香帕在他肩上轻轻一拍,笑道:“道爷,是不是想找女人?到我们群芳楼来吧,这里的姑娘,个个年轻漂亮……”
卓少晋略一犹豫,道:“只是……他们说让我去秀春园……”
那妇人一笑,脸上香粉乱掉,说道:“秀春园哪里比得上咱们群芳楼,道爷,你想必听差了,人家一定是说,不要去秀春园。”
卓少晋还在犹豫,却被那妇人不容分说,拉进了群芳楼。到了楼上雅座,那妇人问道:“道爷想必是要喝花酒,我把姑娘们叫来,随爷挑。”
卓少晋从小在罗浮山中长大,从未单独下山,对世事不甚知晓。心想这里的人如此热情好客,果然民风淳朴,当下笑着点头,道:“多谢大姐,我真是来找女人的……”
那妇人却是这家妓院的老鸨,将他的话打断,笑道:“知道,我当然知道。道爷,您就等着吧,我们这里别的没有,女人可是最多了。”
卓少晋喜道:“如此甚好。对了,大姐,这里有吃的么,我有些饿了,能不能弄点面汤什么的……”
老鸨笑道:“当然有,道爷请稍等。”说着转身出去。
不一会儿,果然有人送进一桌子酒菜来。卓少晋一呆,心道:“这么多东西,我可吃不完。”他向一个丫环问道:“这位……这位姑娘,我只要两碗面就够了,谢谢。”
那丫环抿嘴一笑,说道:“这是咱们群芳楼的规矩,客人来了喝花酒,都得上那么多菜,不能少的。”卓少晋不禁哑然,看着许多见所未见的美味,心道:“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了,可别浪费了,待会儿请那位大姐一起吃吧。”只不过肚中饥了,当下拿起筷子,挟了些菜,先吃了起来。
过不多时,那老鸨又再回来,还带来了六七个姑娘。一时雅座花厅之中,脂粉香气扑鼻。卓少晋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要伸手捂鼻,但又想这样可不礼貌,便强自忍住。
老鸨笑道:“道爷,姑娘们来啦,你有中意的不?这些姑娘,可是个个都如花似玉、漂亮非凡啊。”
卓少晋赔笑道:“这么多人让我挑?漂不漂亮无所谓,只不过,我怀里的孩子饿了,我想问,哪位姐姐有奶水,可以给这孩子喂奶?”
那几个**无不面上变色。老鸨一呆,脸上一层青气闪过,笑容也没了,冷冷地道:“道爷,你不是特地来消遗咱们的吧?这些都是黄花闺女,怎么会有奶水?哼,哼,你说这样的话,要是传出去,这不是拆我们群芳楼的招牌么?”
卓少晋一呆,忙道:“不,不是的,我没有恶意……我的孩子饿了,光喝米汤不成,有人说,要找女人喂奶,要是这里没有,我,我走还不行么?”
群芳楼闹了这个大笑话,老鸨只好自认倒霉,只不过还是强要了三两银子,骂道:“早知这个牛鼻子小老道没钱,姑奶奶也不跟他磨几了。哼,前些日子那位大和尚,可不像他!人家喝了三天花酒,连酒钱带打赏的,花了整整二十两银子!”
卓少晋掏光身上所有银子,被赶出了群芳楼,流落街头。心道:“这才冤呢,好端端地找什么女人,一顿饭吃光我全部家当,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有了前车之鉴,他可不敢随便再说找女人给孩子喂奶的话了。幸好这婴儿贪睡,喝过米汤之后,到现在也还没醒。
正没做道理处,忽然见城头上一道白光掠过。其时已是傍晚,卓少晋又是得道之士,眼力不差,自是看得清清楚楚。
他心头一惊:“妖气!”
却见那股白光消失在城西北处,那里却有一些宅院,显然都住有人家。卓少晋心道:“这股妖气非同小可,一定会有祸害。师尊对我们说过,学道之人,须得斩妖除魔,以保人间平安。不成,我得前去瞧瞧。”
城里人多,自然不便施展御剑飞行之术,只得快步赶去。还好也不太远,不一会儿,却见前面一家大宅院,围了不少人,而那股妖气,显然就落在了院中。
大宅院外面,围了许多人,似乎在看什么热闹。卓少晋靠近前去,听得有人眉飞色舞地说道:“刘老爷家的大小姐,可是美人胚子,生得如花似玉,唉,可惜啊,却被妖魅所迷。刘老爷派人请来茅山道士捉鬼,正设法坛呢,啧啧,这阵式,我长这么大可还没见过。”
卓少晋听说里面有茅山道士做法,倒想见识一下,便往院子里挤,守门的家丁问道:“你跟里面那位道爷,也是一起的么?”卓少晋说道:“不错,我们是同道中人。”他的意思是天下道门都是一家,那个家丁却以为他也是一起请来驱邪的道士,当下点点头,让他进去。
却见院子当中,设下一座法坛,布满符咒。中间一个老道,手执桃木剑,一手摇法铃,念咒作法。
卓少晋虽是道士,但无极门讲的是修真养性,虽然也驱邪除魔,只不过都是斗宝施法,却不设坛念咒,看着这阵式倒觉得新鲜。
那老道嘴里念念有辞,法铃越摇越急,忽然桃木剑向偏院一间屋子一指,喝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妖魔现形,疾!”
剑尖所指之处,蓦地里一股青烟腾起,发出蓬地一声。院中站了不少人,都吃了一惊,胆小的纷纷蹲到屋角,胆大的也连退几步。
烟雾未散,那老道面前忽然多了一人,身着白衣,相距甚近,几乎脸贴着脸。老道一惊,太近了反倒看不清脸面,急忙退开几步,喝道:“你……你是谁?”
那白衣公子笑道:“我就是你要抓的狐仙,名叫胡玉清。”老道大骇,当啷一声,法铃也摔在地上。他手忙脚乱,桃木剑向前虚刺,喝道:“大胆……大胆妖狐,老君法坛之前,也敢如此放肆!还不……还不现形?”
胡玉清皱着眉头,忽然伸手,啪啪两声,打了这老道两个耳光。骂道:“你这牛鼻子,好端端地,却来扰我的好事。又摇铃,又念咒的,烦不烦啊?就凭你那点道行,装神弄鬼,骗乡巴佬还差不多。还不快滚,不然我拆你的道观,断你的财路,叫你以后当饿死鬼!”说着又飞起一脚,向老道踢去。
卓少晋见这“茅山道士”是冒牌货,居然不堪一击,被一个妖狐羞辱,觉得有些好笑,但又想这老道总是穿着道袍,这样一来,岂不是天下道士都让人瞧不起了?这事可不能不管,当下快步上前,伸手一拍,正拍在胡玉清腿上。
他未施法力,但胡玉清却也经受不住,退开几步,一脸惊讶,喝道:“又来一个臭道士,你竟敢跟狐仙作对?”他见卓少晋出手甚重,似乎有点道行,倒不敢轻敌,忽然一张嘴,一道绿色光茫射出,在空中又急旋几圈,发出极强的光束,顿了一顿,疾向卓少晋脸上袭来。
卓少晋略一起手,食指扣中指,打出一个法诀,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邪魔歪道,魄断魂消!”随着他手所指,那道绿光忽然四散,有一些射到屋檐之上,噼啪数响,居然打碎了几片屋瓦。
胡玉清大惊,喝道:“你是什么人,居然能破我的法宝绿玉神珠?”
卓少晋喝道:“你这妖狐,害人不浅,今天就是你忌日,伏法吧!”手一招,背上长剑突地跃出,拿在手中。一股淡紫色光茫,从剑身上一闪而过。
这把神剑,名为“云鹤”,是卓少晋修炼多年才炼成的仙剑。虽然无极七子中没有他的名号,但云鹤剑也非凡兵,与他六个师兄的“云龙、云昊、云冈、云灵、云宵、云汉”六把仙剑,堪称无极七剑。至于居七子之末的小师妹谢明夷,随身神器却不是剑,而是一条飞天红绫。
胡玉清是千年妖狐,见多识广,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叫道:“无极诛妖神剑?你……你是无极门道士!”他吓得魂飞魄散,哪敢再有片刻迟疑,忽然身影变幻,同时又吐出一团云雾,想要就此遁去。
一股白光,平地升起,院中众人都是啊的一声惊叫。
卓少晋哼了一声,喝道:“斩妖除魔,神剑出鞘!”手向上一指,剑光忽然暴长,划过半空,就似一道晴空霹雳,将夜空顷刻间照亮,随即又再漆黑一片。
只听一声惨叫,从空中传来。忽然之间,有两个道僮抢上前来,手中各端着一只铜盆,里面也不知盛着何物,却向妖狐遁形的方位泼去。一股血腥之气,登时四处弥漫。
当地一声,一物坠地,却是卓少晋手中的诛妖神剑。
夜色之中,一股白气远远遁去,片刻之间,就去得无影无踪。卓少晋大是惊讶,低头一看,却见自己的神剑上面,淋了许多狗血。这下子可好,这把好不容易修成的神器,算是毁了。
他回头瞪着身旁两个道僮,杀人的心都有了。
那两个道僮却不知自己闯了祸,正忙着去搀扶那个吓得半死的老道。原来这两盆狗血,却是他们预备“除妖”用的,不想妖没除掉,却把卓少晋的仙剑给破了。
院子里忽有人惊道:“咦,这是什么?”有胆大的上前去,捡起一物,毛绒绒的一大根,白毛上还沾了些血。原来卓少晋虽然没拦住妖狐,但这一剑,毕竟还是斩下了一截狐狸尾巴。
人群中传来欢呼之声,都说卓少晋是神仙下凡。那几个“茅山道士”见没人理会,羞愧难当,当下灰溜溜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