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兵看见朝着他走来的唐宛如,心中有些诧异。
这位大小姐来这里做什么?
“盛叔叔,听说在这里发现了柳荷的尸首?”
“是的。不过你怎么会来这里?”
唐宛如走近一步,轻声说道。
“父亲因为这件事很是头疼,便让我去华莱寻了张大人过来帮忙。”
盛兵转头看向不远处的马车,担心的问道。
“是那位......张大人?”
“是。”
盛兵其实不介意有人来抢功,这种涉及到上司的案子,一个不好是会挨板子的,他巴不得有人来顶缸。
只不过通判大人请来的人就有点不那么靠谱。
不是破案不靠谱,人家号称‘华莱第一神捕’,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是人有点不靠谱,一言不合就玩命,这谁受得了?
大家都是挣点银子养家糊口,您这动不动就是灭人满门,绝人香火,谁见了不得掂量掂量!
不过这事自己也做不了主,最多他办案的时候,离他远点就是,免得殃及鱼池。
想到这里,盛兵便点头说道。
“那正好,就请张大人先过来看看现场。”
托张小天的福,现在整个东阳府,包括下面各个县衙,出了命案,第一反应不是尖叫,而是保护现场。
不保护不行啊,府衙下了死命令,破坏了命案现场的,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一律到衙门领取价值十杖的‘记性大礼包’。
犯错之人所在的下县,从县尉到都头,每人罚银十两,还要书写一千字的那个什么‘检讨书’,张贴于集市和衙门口。
十两银子对一个县尉或者都头来说,虽然肉疼,咬咬牙还是能拿得出来;但是检讨书这玩意就有点缺德了。
以前都听说犯了错的学童,屡教不改的,才会由先生罚他书写诫书。
他们一个老爷们,响当当的汉子,不但要写,还要贴出去,简直要了老命了。
听说这个还是从隔壁的和颂府传过来的,且越来越有种发扬光大的趋势。
至于这种生儿子没屁.眼的点子的发起人......
喏,前面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腹黑小子就是。
心里问候着张小天的祖宗十八代,脸上却是一副如沐春风的笑容,看来这位推官大人也是个老油条了。
“张大人,此次就劳您费心了。”
张小天拱手回道。
“盛推官客气了,惩奸除恶乃是召国子民应尽的责任和义务,我等自当义不容辞。”
盛兵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他的嘴角抽了抽,一脸便秘的模样。
尼玛,你这样你爹知道吗?
还义不容辞。
我信了你的邪!
唐宛如也被张小天不要脸的这一出给雷到了。
看着他真诚的表情,要不是昨天请他帮忙时那死不情愿的态度还历历在目,她差点就信了。
“呵呵,张大人不愧是这么年轻就当上了巡查使,这觉悟,在下佩服。”
一府推官虽然品级不高,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吃皇粮领俸禄的有着正式编制的召国公务员,官场潜规则自然也是懂的。
顺着人言恭维这属于基本操作,不像某些二愣子,出手就是断人香火地勾当。
“推官过奖了,这都是小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说完,张小天对孙大宝招了招手。
是的,他把孙同的儿子,孙大宝带来了。
临行之前,张小天去找过王氏,告诉她自己现在无官无职,日后的前程也不可知,现在是应朋友之约去协助破案。
接着便给了她两个选择,一是给她五百两银子,只要她们不败家,足够娘俩过一辈子了。二是从现在开始就跟着自己,是福是祸,就得看命了。
娘俩呆呆的看着一大包白花花的银锭,比上次杨小青拿来的多多了。
最后还是王氏咬牙让大宝跪在张小天面前磕了三个头,第二天一大早就背着包袱来到他的门前,跟着他一路同行。
至于孙大宝是怎么来的——当然是骑马了,难不成让他和自己挤在马车里?
年轻人不得多吃苦吗?
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不过看着他一脸懵逼的挠着头,张小天识相的闭嘴了。
看到张小天喊他,孙大宝屁颠的跑了过来。
“大人。”
“嗯,跟着我,多看多听,不懂就问。”
孩子还是不太能理解张小天的意思,不过有一点很好,那就是听话,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
孙大宝一脸憨笑的应道。
“好。”
“走吧,盛推官,我们去现场。”
几人跟着盛兵来到发现尸体的那口枯井,周围已经用围栏简单的圈了起来。
张小天观察着前方的房屋,随意的问道。
“旁边的这些房屋都住着人吗?”
“回大人,这附近住的都是王家集的村民,这口枯井也是之前他们取水的地方,只是后来因为干涸就弃之不用了。”
“发现死者的那两个孩子也是这个村子的吗?”
“是,大人,他们的父母都是生活在这里的村民。”
张小天点点头,思索了一下,接着问道。
“最近这里有没有外人来过,包括走亲访友的,或者是路过的?”
“据村民们讲,一个月前,村里路过一名书生,不过他只是问路,没有进村。”
“那名书生长什么样?要去哪里?”
盛兵尴尬的摇摇头,见张小天面色不虞,急忙开口道。
“我去把村民找来,大人亲自询问,以免我们有什么遗漏。”
等盛兵走后,孙大宝不解的问。
“大人,不是说柳荷失踪到死亡才十几天吗?那名路过的书生应该与此事无关,时间都对不上。”
张小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
“假如你要杀一个人,那么之前会做什么?”
“做什么?”
孙大宝被问住了,他又没杀过人,哪里知道杀人之前要做什么。
看着大人满含期待的目光,他觉得不能愧对大人的期望,灵机一动,便高声叫了出来。
“我知道了,要先吃饱喝足,不然到时候跑不动。”
张小天:“......”
连小草:“......”
杨小青:“......”
唐宛如:“......”
张小天觉得不能因为一次的失误就判定孙大宝的资质,想尝试着再抢救抢救。
大器晚成的例子也不是没有,勤能补拙的也大有人在。
“嗯,这是一个,还有吗?”
“还有......还有......”
可怜的孩子头皮差点被挠掉了,眼神却越来越迷惘。
张小天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还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我说,你记下来。”
“杀人根据情况的不同,分为激晴杀人和有预谋的杀人两种。”
“前者一般是发生争执时,头脑发热,冲动之下谋害他人。”
“后者则是经过一段日子的观察,准备,并做好逃跑的计划之后,才会去行动。”
“激晴杀人有太多的不确定性,所以漏洞比较多,只要锁定了目标,案子就容易得多,难点就是目标的锁定。”
“而有预谋的杀人难就难在它的行动都是计划过的,留下的线索相比之下会少很多,它的缺点就是需要在被害人周围待很久,容易被其他人记住。”
“所以激晴杀人破案的关键在于死者生前和哪些人有过争执或是龌龊,逐一排查。谋杀就需要从被害人死亡的前一段时间开始排查,比如熟人的反常,或者是突然到来的亲朋等等。”
趁着盛兵还没有回来,张小天又带着孙大宝来到死者的尸体面前。
三名女子就留在了原地,非必要的情况下还是少靠近这些为妙。
接过仵作手里的记录,接过手套和面巾,撒上姜蒜水,示意孙大宝照做。
张小天掀开盖在柳荷身上的白布,然后伸手在她身上检验起来。
“死者女性,二十岁左右,根据现在的天气以及她身上的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在十天前。”
“你看这里,死者手臂有淤青,说明生前是被人强行掳走的。”
“指甲里有脏污,说明死者死前有过激烈的挣扎。”
“我们再看看头部的伤口,这里,头顶偏后的地方有出血,应该是硬物击打所致。”
孙大宝看着张小天平静在死人身上按来按去,一会扳动她的头颅,一会打开她的口腔,连指甲缝都没放过,仿佛他检查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艺术品。
强忍着心里与生理的不适,孙大宝发现张小天又做了一件让他的惊掉下巴的事情。
他......他......居然拉下了死者的裤子,观察了一阵。然后......然后把手指伸了进去,还动了几下。
孙大宝的大脑此时已经停止了思考,满脑子的都是不可思议,张小天现在做的简直颠覆了他的人生观。
都说死者为大。
那张大人现在在做什么?
他难道就不怕夜晚的冤魂来敲门吗?
正在他脸色急剧变幻的时候,突然感到脑袋一疼,只见张小天不悦的看着他。
“认真点。”
“体内有污物,说明死者生前有与人交合过,不过下体有创伤,应该是遭到玷污。”
说完,张小天替她穿上长裤,把记录还给仵作,认真的说道。
“一般情况下,死亡的女性,特别是年轻的女子,是否遭到过侵害也是破案的关键。”
“你们身为仵作,是为死者伸冤的最后也是唯一的希望,千万不要觉得这个检查是对死者的亵渎,而是尊重,对生命的尊重。”
“包括你,大宝,尊重不是形式,而是能为他们做点什么。”
孙大宝似懂非懂,不过心中却没有任何的不适感了,剩下的就是对张大人的佩服。
“张大人!”
远处传来盛兵的喊声,后面还跟着几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