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们渐渐地开始被挤着往后退。
这是武者对文人的发自内心的敬重。
距离虽然只有半步,对于面对他国天生自带优越感的召国士兵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要知道,无论是在边关还是内夷,他们从来都是寸步不让的。
因为敬重,所以后退;因为荣誉,所以不让。
而半步,刚刚好!
学子们见到士兵后退,越发的群情激昂,他们边往前挤,边对面前的匹夫们唾沫横飞的‘教化’。
从圣人语到修身,治国,仿佛就此便可以平定天下。
看着一脸懵逼的士兵,张小天有种莫名的喜感。
这特么典型的鸡同鸭讲可还行?
学子们见张小天居然笑起来,顿时觉得自尊心受到伤害,手上的力气便也大了起来。
‘锵’的一声,一名士兵退无可退,抽出了刀,然后就是接二连三的抽刀声。
“啊......” ,对线的学子被突如其来的刀光吓了一跳。
“噗呲!”
轮到连小草忍不住了,看着刚刚还圣人附体,一身正气的学子被一把刀给吓成这样,不禁撇了撇嘴。
张小天用拳头死死顶住嘴唇,咳嗽一声,轻轻地踢了她一下。
苏慈脸都黑了,一边是学生不争气,一边是士兵们太大胆了,居然敢动刀。
虽然是真的只动了动刀!
“张大人,莫非你真要在书院行凶?”
张小天在众学子的怒视下,步态从容的走到苏慈面前,凝视了片刻,侧首问道。
“莫非你真以为我是为了那日的事情来报复你们?”
他‘切’了一声,接着说道。
“第一,我没那么无聊!”
“第二,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无声无息的弄死个把学子,而且我可以保证,你把召国所有的仵作全找来,他们只会告诉你,人是自杀的。”
“说了这么多,只想告诉你,我来是查案的,不是报复你们的。”
“你说不是就不是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说的?”
张小天回首凝望着插嘴的那名学子,直到他目光开始闪躲,最后低下头。
“现在立个规矩,本官说话的时候,不许插嘴。”
“张大人好大的官威,现在连话都不让说了吗?”
马上就有不怕死的来挑战张小天。
呵呵,刚想到杀鸡儆猴,马上就来了只傻叉送上门,不愧是和颂的最高学府。
卧龙凤雏不是一般的多!
挥手招来一名士兵,张小天轻描淡写的命令道。
“拉出来,掌嘴十下!”
“是!”
没有丝毫拖泥带水,转身疾步走到那名学子身前,伸手抓住他的头髻,把他拖到了前面。
然后换左手抓住头髻,右手‘啪啪啪’的连抽了十个大嘴巴。
整个青羊书院如同炸了锅一般,教员学子个个摩拳擦掌,习惯性的准备开口。
张小天偏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眼神中却带着一丝凌冽的杀气。
然后空气就这样凝固了!
他摊开双手,耸了耸肩。
“你们看,很简单对不对?”
“现在,我给你们解释一下今晚来这里的目的。”
“也许是几个月前,也许是几年前,有个人来到和颂府。”
“一开始,这个人安心的做生意,交朋友;渐渐地,他的生意越做越好,朋友也越来越多。”
“然后,他开始有意的结交一些学子,商贾之子。”
“嗯,简单点说就是一些富二代,官二代。”
“带着他们去赌坊,逛青楼,喝花酒,怎么开心怎么来,怎么花钱多就怎么玩。”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二代们没钱了,又不敢问家里要。因为他们的父辈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人的伎俩。”
“没钱了怎么办?这时那个人说,‘我可以借给你钱,前提是你得帮我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忙’。”
说到这里,张小天摇头叹息。
“你们认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忙’,很多都是我召国的机密,包括边关守将的任命,各大州府甚至是内阁的官员喜好。”
“而另外一些没有背景的学子,只好听命于他,成为他门下走狗,为他做事。”
“是不是?罗锦城!”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这位书院的首席学生脸色苍白,早已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一脸颓然。
“这个人,在场的大多数人应该不陌生,人称‘吕先生’。”
“至于他是做什么的,此等做法有何目的?暂时还不得而知。”
‘吕先生’三个字一出口,书院的教员和学子都顾不得张小天立下的规矩,纷纷交头接耳。
“不是吧?吕先生?”
“怪不得罗兄家境一般,却还是每日流连青楼。”
“前几日,他还说要介绍个大善人给我认识,看来他早已屈身在吕先生门下了。”
“没想到罗首席也是贪慕虚荣之辈,枉我还以他为榜样,简直丢尽读书人的脸。”
“......”
苏慈作为书院的山长,此时也是一脸的颓然,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多么希望张小天说的都是假的,可是罗锦城的神情说明这一切不似作伪。
而且不知道还有多少弟子参与了此事。
只是子玉......,可惜了!
看着这群他名义下的弟子一个个茫然的面孔,苏慈嘴唇动了动,又落寞的叹了一口气。
“罗锦城,许川,......”,张小天右手拿着名单,准备让士兵把这些人全部带走。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一个声音说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来书院放肆。”。
“都给我让开,不然我手中的鞭子可不认人!”
一个士兵小跑着来到张小天面前,拱手说道,“大人,陈把总来了,还带着三营的人。”
陈明仁?
这就坐不住了?
“让他进来!”
“不用了,我......是你?”
骑马带着亲兵进来的陈明仁一看,是张小天,那个打伤他兄弟,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的巡查使。
“张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张小天斜着眼瞟了他一下,“你谁啊?”
“我......”
陈明仁差点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尼玛,在莳花馆伤了我兄弟,打了我的人,转眼就装不认识,论不要脸还是你行。
“在下烈阳军把总,陈明仁!”
“哟,巧了,本官也认识一个叫陈明仁的。不过人品不怎么样,是非不分。”
“不像你这位,一看就是军中的好汉,我召国的好男儿。”
好尼玛!
陈明仁心中大骂,王八蛋这话让我怎么接?
“张大人,请问你为何深夜来书院抓人?这些可都是大召的栋梁。”
“大人切勿因为一己之私,误了自身!”
张小天呲笑一声,接着便假装严肃的说道:
“陈......把总,你可知道,这世上所有的问题都可以用两句话来回答?”
“不可能!”
陈明仁第一反应是不信,接着便又好奇的问道。
“哪两句?”
不但他不信,书院的所有人也都不信,自古文无第一,饱读诗书的他们自认学识不亚于任何人,但也不敢出此狂言。
恐怕连圣人都不敢说出这等无畏之言吧,难道张大人你比圣人的学问还高?
莫不是因为前几日在莳花馆吟了一首据说是抄来的诗,就真觉得自己真有高世之智吧!
大人,牛皮吹多了会遭雷劈的!
不过还真想听听他是怎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张小天没让他们失望,他伸出一根手指,眯着眼睛看向陈明仁。
“第一句,关你屁事!”
画风转变的太快,静看着张小天如何装逼的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怎么说着说着就骂起人来了?
紧接着第二根手指竖起。
“第二句,关我屁事!”
卧槽!
众人心中顿时冒出这个词,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却能准确而完美的表达他们此刻的......心情。
“张大人!”,陈明仁脸黑如墨,他要是还不明白被张小天戏耍了,那就太迟钝了。
当下决定不再跟他废话。
“请你不要再顾左右而言他,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反而会让你越陷越深。”
“好吧!”,张小天瘪着嘴,耸了耸肩,摊开双手,“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对了,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哼,我是问大人为何要抓......?”
“关你屁事!”
“......”
陈明仁只觉得血气上涌,马上就要从口中喷发出来,对着张小天怒目而视,咬牙低吼。
“他们可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张小天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
“关我屁事!”
这也行?
学子们一个个的憋的脸色通红,他们很想笑,又觉得这样不太好,嘲笑友军是很不地道的。
可是,可是,彼其娘之,快要忍不住了怎么办?
苏慈嘴角抽了抽,一脸的黑线。
只有二营的人在心里回味了一下,就觉得这两句话还真是非同寻常,不但真的如同大人所说的能答百问,而且还有一种独特的气势。
嗯,以后要多练练。
毕竟,‘关’字重音和‘你’字重音完全是两个意思 。
陈明仁双目赤红,仿佛要择人而噬。
他缓缓的抽出刀,平指着张小天,一言不发。
这时,罗锦城突然跪倒在他面前,哭喊着说道:
“陈大人救我!
巡查使只因一个小小的争执,不但带兵包围了书院,还要把在下关进监牢泄愤。”
“今夜若是让他把学生带走,恐怕是凶多吉少啊。”
一些和吕先生有过来往的学子此时也反应过来,这可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了。
之前他们没有在意,还真为吕先生做过或者打听过一些事;现在听张小天一说,他还真的不像是表面的那样简单。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官兵把自己带走!
要不说,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这些学子给大家上了生动的一课。
他们有样学样的跪在地上,上身笔直,散发着阵阵的浩然正气。
嘴里一直不停的为罗锦城喊冤,言语之间还穿插着对张小天的控诉。
渐渐的,其他的学子和教员也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冤枉他了,毕竟有这么多人还在为他鸣冤。
而自己刚刚还鄙视过罗兄,真是太不应该了。
不过还好,还能补救!
于是,剩下的这些真正无辜的学子,也逐渐的跪了下来,大声喊道:
“大人,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