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天南大叫道:“姓华的,你在屋子里么,快快出来,吃你熊大爷几掌!”
他一声叫完,隔了一会儿,却听到屋中有人喊道:“熊天南,你在屋子外么,快快进来,让本姑娘踢你几脚!”
听声音,正是海红珠的嗓音。
刚才这海红珠在酒席宴前,举起荆条作势要打熊天南,使得他在许多人面前出丑,大失了颜面,熊天南本就怀恨在心,此时听到她出言挑衅,更是气愤。
他有心要冲进门去抓人,却终是强自忍住,喝道:“你再不出来,本大爷一把火烧了这竹舍,看你们还能不能藏得住!”
熊天南伸出大手在怀中去摸,只是身上却未带有火折,无法当真点火烧屋。
屋内的海红珠喊道:“你可是找不到东西引火么?这屋子里就有油灯蜡烛,就怕你不敢进来拿!”
而此时屋内又有人道:“你少说几句,莫要真的引得他进来,却是糟糕。”
这句话说出的声音不大,若是常人多半难以听到,但熊天南习武多年,耳力聪敏,却是能够听得清楚,而且立刻便猜到说话之人,定是华不石无疑。
这姓华的如此害怕他进门,屋内想必并没有埋伏,海红珠只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吓人而已。熊天南随即想到,华不石二人也才刚刚进去,这么一会儿的工夫,想要设伏定不容易,而他们二人今天才头一次进这茗香斋来,事先布设更是不可能。
念及至此,熊天南不再迟疑,一个箭步便蹿到了檐下,抬起一脚便把精舍的竹门踢开,大踏步闯入了房内。
进得门内,却见正堂里空空荡荡,只有墙边放着一张竹几,果然没有什么埋伏。而四下的窗户均有竹帘遮挡,屋子里甚是阴暗,角落的烛台之上燃着几根烛火。
华不石就端坐在竹几旁,而海红珠则站在这位大少爷身边,青钢长剑已然出鞘,提在她的手里。
见熊天南闯了进来,华不石脸上带着微笑,并无惊慌之色。而海红珠手中的长剑一指,说道:“熊天南,你敢进来,也算是有点儿胆量。不过空有胆量,头脑太笨功夫又太差,仍是没有用处,怪不得我兰儿妹妹看不上你。”
熊天南怒道:“你说甚么!”
海红珠道:“你若是不服气,我们不妨来比一比武功,你如果胜得了我手中的长剑,我便劝兰儿妹妹嫁给你。”
熊天南道:“兰儿妹妹反正也要嫁给我,用不着你去劝。”
海红珠啐道:“好不要脸,你果不愧是你爹熊百龄的儿子,父子两人都是不知羞耻的家伙!”
熊天南大怒道:“死到临头,你还敢骂我,待我先杀了你,再杀你那个恶狗老公!”
他一亮架势,便朝着海红珠猛扑而来,双掌高举直击而出,拍向了对方的顶门!熊天南的“惊熊掌”得到了父亲的真传,虽然只有五六分火候,但他天生彪壮,气力也大,这等强攻的招式使出,威势倒也不小。
海红珠纤腰一转,已轻飘飘地闪出了六尺之外,熊天南的这一掌便告落空。
这一式轻功使得恰到好处,不仅避开了对方的掌势,而且姿势优雅之极,就连坐在墙边的华不石见了,也发出“咦”的一声,显然是大为意外。
这一式自是“飞燕诀”剑法中的轻身功法,海红珠得司马如兰的传授,近一个月来天天勤加练习,已是颇为熟练,先前她声言要与熊天南比武,所凭借的便是这一门剑法。
如今第一式使出,便闪开了熊天南的一掌,又眼见着华不石脸上露出惊异的神情,海红珠不禁大为得意,只觉得这许多天的辛苦没有白费,说道:“怎么样,我的武功比原来强多了吧,以后你可不许再瞧不起我!”
华不石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叫道:“小心应敌!”
原来熊天南一掌落了空,立刻再度扑上,双臂齐挥,连发数掌朝海红珠打来!海红珠本还在得意洋洋之间,咋闻这位大少爷的提醒,才反应过来。她连忙左躲右闪,退出了丈许,才勉强将这几掌也避了开去,但仍是有一掌扫过了头顶,将插在她秀发之上的珠钗打落在了地上,发髻散落下来,好不狼狈!
“飞燕诀”虽是一门不错的剑法,但是海红珠毕竟习练的时日不长,而且临敌的经验更是缺乏,一旦失去了先机,被熊天南数掌抢攻逼得脚步散乱,先前的优雅姿态也全然不见了,眼看着已经难以支撑,马上就要中招败落。
然而就在此时,熊天南的掌法却慢了下来,一张大脸之上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嘴里喝道:“你竟敢……竟敢……”
他忽然转身,舍下了海红珠朝着茶舍的门口跑去,但仅仅跑出了四五步,就脚步踉跄着重重地扑倒在地上,直摔了一个嘴啃泥!
片刻之前海红珠还手忙脚乱地闪躲,此时见熊天南居然自己栽倒,顿时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手中的长剑剑尖已指住了他的咽喉,叫道:“看你还往哪里跑!我的武功比你高,你输得可心服口服么!”
熊天南一双眼睛却是睁着老大,瞪着端坐在墙边的华不石,说道:“你竟敢耍诈,在这屋子里放迷香!”
原来华不石和海红珠早先在屋子里一唱一搭,只是故意引诱熊天南闯进来,屋里的烛火之中,早已被这位大少爷洒下了他的独门迷药“十香软筋散”。
熊天南与海红珠交手时本是胜券在握,却忽然发觉全身脱力,真气不能提聚,才意识到中了对方诡计,再想要转身逃走,为时已晚,如今他全身酸软,就象一瘫烂泥,就连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华不石从茶几边站起身来,来到熊天南的身边,微笑道:“你昨日用迷香加害兰儿小姐,如今也算是得到报应,可还有甚么不满么?”
海红珠却挥动长剑,剑尖在熊天南的烧饼大脸前比划,说道:“不用与他多说废话!兰儿妹妹先前饶过了他一次,我却没有那么大方,先割下他的两只熊耳朵,再削掉他一只熊鼻子!”
熊天南听在耳里又惊又怕,心想又落到了这女魔头手里,今天多半是逃不过毁容伤残的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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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道人影在小西湖中的荷叶之上疾速飞掠,“登萍渡水”的绝顶轻功,在他们使出来似乎并不费劲。
从望西楼破窗而出,陆秋鸿跃到湖面上。见朱洪紧追而来,他并不恋战,只是一直奔逃,很快就已逃到了小西湖的中心。
在这里,湖上的荷叶已然稀疏起来,二人落足之处叶子起伏,使得平滑如镜的水面上泛起了一圈圈了涟漪波纹。
忽然之间,陆秋鸿已顿住了身形,脚踩着两片荷叶,站立在了水面之上。在他身后的朱洪也在同时收住步法,亦是足踏莲叶,站在了陆秋鸿身前的三丈之处。
看着直追而来的少年,陆秋鸿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了笑容,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到这湖中央来?”
朱洪道:“不管你逃到哪里,我都不会放过你!”
陆秋鸿道:“我早已看出,你虽然内功大进,不过轻功却不甚好,即便能提气轻身登萍渡水,对真气却要消耗不少。”
朱洪紧咬着牙关,却不答话。
陆秋鸿又道:“我还看出了一点,你并非不怕我的‘绝弦掌’之毒,只不过是仗着内功高强,硬行把毒逼在手掌上,不让毒性上行而已。不过此等做法,只能一时权宜,不但大耗内力,也无法持久。”
他的脸倏然阴沉了下来,道:“如今你要提气轻身,又要逼住掌毒,就算你的内功通神,也支撑不了一时半刻。我引你来此,就是要让你葬身在此地!”
陆秋鸿说完,身形已飞掠而起,朝着朱洪直扑了过来,双手挥动,接连三掌直拍而出!
朱洪沉身招架,“嘭嘭嘭”地三声闷响,已连挡了三下,脚下却已退出丈许,掠到了另一片荷叶之上。而陆秋鸿却足尖一点叶端,再度掠起到空中,竟毫不放松地直逼而来!
两道人影交错盘旋,拳掌交击闷响连声,一场剧斗已在小西湖的中央展开。
陆秋鸿的判断没有错,朱洪并非百毒不侵之身,他能硬接下“绝弦掌”,只是强行运用内力,将掌毒逼住而已。
而事实上,在湖中央的水面上交手拼斗,对于朱洪的影响还不止如此。“震山掌”本是以力取胜的武功,大多数招式出手之时,都要借助脚下之力,这在坚实的地面上打斗自是没有问题,如今脚踩在浮沉不定的荷叶上,全无外力可借,这些招式的威力也就最多只剩下三成。
运功逼毒,提气轻身,再加上掌法招式的不利,朱洪所能够凭借的,就只有高强的内功而已。但是这等打法对内力的消耗,却比平常的打斗要多数倍,就算是机缘巧合之下贯通了全身经脉的朱洪,也难以支撑多久。
转瞬之间,二人已拼斗了二十余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