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帘紧闭,昏暗的房间。
“阿诺,好好活下去。”一道男声不断回响在我的梦里。这是梦?还是现实?我泪眼朦胧,一个少年像一道光离我远去,我想抓住他的手,我狂奔我呐喊,希望他能停下来让我追上他,可他却越跑越快。“砰嗵”周遭的白突然变成湖底,我挣扎不得,我想要呼吸,我又看到了那个男孩在湖底向我挥手,嘴角还噙着微笑。
“诺诺,你醒醒,别吓妈妈,诺诺”一道焦急的女声喊道。我感觉到有人正在摇晃着我的身子,想要把我从梦里唤醒。我睁开眼,妈妈满脸的紧张。“诺诺,你吓死妈妈了,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可要妈妈怎么活啊”
“妈,我没事,你放心,我只是做了个梦,梦到了简言。”我安抚的说到
“诺诺,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你还没有放下吗?”妈妈满脸伤心。“妈妈带你去看医生,现在就去看医生,这就去,这就去......”妈妈仓促且焦急。
这是简言离开的第三年,我一直都不敢照镜子看看自己,就看过一次,镜子里的人瘦的厉害,显得那双眼睛出奇的大,我都不敢相信,我竟然硬生生的把自己弄成这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诺诺,妈妈知道你很痛苦,但就当是为了我,好起来好吗?” 妈妈带着我上车,踩下油门朝医院疾驰而去。
到了医院,见到了王医生。机械的回答问题,机械的思考,我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不去死。是的,面对医生那些问题,我的内心却在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去死。
简言因为我死了,我还有什么资格活着?
“安诺活着很痛苦吧?”王医生那双棕褐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人的内心,“是不是觉得死了就好了?”
“真是个坏女孩。”王医生忽然凑近我,看着我的眼睛,根本不给我躲闪的机会,“死了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么,所有的罪孽也就跟着消失了,是吗?所以,你认为死亡是最好的解脱。可是,如果你死了,活着的人怎么办,那些爱你的人、恨你的人,他们要怎么办?”
“总要有一些寄托,不是吗?爱你的人需要,恨你的人也需要。不要说别人,就是你自己,能原谅直接去死的自己吗?活着才能赎罪,活着才是对生者最大的惩罚,不是吗?”
王医生的话仿佛是一把锋利的斧子,朝我的头劈下,将我混沌的大脑,劈的无比清醒。
对啊,死是可以解脱,可是不能赎罪。
我做了那么错的事,却想一死了之,多么可笑,多么自私。
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我得活着。
就算再难受,再痛苦我也得活着啊。必须活着。
“那么现在肯乖乖配合治疗了吗?”王医生问我。
我机械地点点头。他似乎很满意的看着我。
也是从这时开始,我每个月都会主动的去医院。我没有休学,我还在继续上课。
那些指责的话语,那些憎恨的目光,都像一把把刀刺向我的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我还活着。
这是对我自己的惩罚,是自己选的路,我必须走下去。
我得活着,我必须活着,不是为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而是为了一个残酷的过去。
我是没有未来的,我活着只是为了赎罪,如此而已。
... ...
三年了,我终于被准许去看他了!
回家后,我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三年了,简言,我应该穿什么去见你呢?
三年了,简言,我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见你呢?
三年了,简言,我应该对你说些什么呢?
三年了,简言,你会愿意见到我吗?
大脑异常活跃,很多思绪纠缠在一起,乱糟糟的,剪不断,理还乱。
一周很快就过去了,最终,我还是换上了白衬衫和格子裙。
盛夏的午后,经常会下一场雷阵雨。我出门的时候天还好好的,然而路途过半,天空就阴沉了下来。
下车的时候,风卷着满地的泥沙和树叶扑面而来。
我下了车,在墓园的外面买了一束白菊。墓园建在树木葱茏的山脚下,一眼望去,满目青翠,一排排白色的墓碑显得格外圣洁。
整整齐齐,井然有序,每座墓碑的下面都沉睡着一个人。
我知道简言在这里,但我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我从第一排第一个一座座的找过去。最后我停在了第四排左起第五个墓碑。墓碑上有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上眉清目秀的少年望着这片墓碑。目光似乎带着湿漉漉的水汽。
“你好吗?”伴随着我颤巍巍的声音一起落下的,是眼中拼命忍却没忍住的眼泪,“对不起,脏了你的地方”我用手拂去眼泪,却有更多的泪溢出,怎么也止不住。
“唉,我怎么就哭了呢,真的是,抱歉啊。本来是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哭的,我没有资格在你面前哭啊!”
因为,活着的人是没有资格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