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喝酒喝到头疼的宗湛,雪稚出来给他拿水果吃的时候,老彭刚放下捂耳朵的手。
“完事了吗?”
他木着一张脸,闷声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老彭惯常不正经,此时的面色却极其严肃,不由得让雪稚浑身一凛。
她在他对面坐下:“怎么了?”
老彭道:“我们之前找的那个姓周的女医生,被医院辞退了。”
“是吗?”
傅暖竟然没给她留一个保障?
女医生生活困顿,没了工资,难免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为了钱把傅暖干的那些破事全抖落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傅暖会这么疏忽?
雪稚刚要再问,就见老彭面色复杂的看过来:“是今天早上的事,听说那女医生中午回到家做了一大桌好饭,把赌鬼丈夫和复读的儿子都叫回来,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
话至于此,雪稚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那饭……”
“有毒。”老彭有些于心不忍,“听她们邻居说,医生下毒的时候没避讳老父亲,老头儿似乎感觉到了危险,一直流眼泪,不想吃饭,但被女婿打了两巴掌,硬塞了几口鸡腿。”
“那赌鬼倒是吃的挺多,一盆红烧肉全吃了,吃完没几分钟就脸色铁青,口吐白沫,厥过去了。”
“儿子一看这样,吓坏了,恨不得把吃进去的饭全抠出来,但是没成,也死了。”
“至于那个女医生,听说她一口饭都没吃,等家里三个男人都死了,她破口大骂,又哭又叫,这才招来了邻居,邻居立刻报了警。”
到这里,雪稚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
老彭也有些于心不忍,继续道:“女医生被抓走了,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雪稚恍惚道:“她为什么会被辞退?有人暗中操作吗?”
“兴许有吧,周舒然周医生说辞退的很突然,那女医生听到之后却不哭不闹,很平静的拿了八千块钱走人,连赔偿都没争取一下。”
一个家庭条件极度清贫的人,按道理讲不会舍下这笔钱,除非她一心求死,或者……在其他方面,得到了更多的钱。
可毒死那么多人,她铁定偿命,就算拿到了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
雪稚托腮沉思,可若说她一心求死,又为何自己一口饭都不吃?
更多的内幕还要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
老彭叹了口气,道:“医生被捕,她如果良心未泯,做的那些龌龊事未必不会坦白,但如果她守口如瓶,这些事注定就石沉大海,了无痕迹。”
雪稚明白。
既然女医生留下一条命,就代表她有信心再出来。
雪稚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可以作为女医生靠山的人就是傅暖。
傅暖肯定和女医生做了什么交易,保证她会安然无恙,而女医生进去溜一圈儿再出来,所有的嫌疑都将消失。
一步狠棋。
正欲再说些什么,老彭突然龇牙咧嘴,脸色变得五彩斑斓。
“…你是川剧变脸艺术家吗?”看见宗湛就变脸。
雪稚回头,果然看见了宗湛。
男人眼睛半眯,松松垮垮的靠在门框上,抿起的嘴巴暗示着他此时此刻心情有点不好。
“彭德海。”他不情不愿的抬起下巴指了指老彭:“你没有家吗?”
老彭:“……”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这里好像就是他家。
而且——
“宗先生,我好像叫彭德发。”
宗湛:“……”
他恶声恶气的训斥道:“你自己叫什么自己不知道?”
老彭:“知道知道,我大概是叫彭德海。”
雪稚:“……”
这已经达到识相的最高境界了吧。
老彭灰头土脸的溜走,背影及其可怜,仿佛一只被占了巢的傻鸟。
雪稚忍不住替他说话:“你不要对他态度那么差嘛,怎么说他也是我的朋友,我还住着人家的房,要心怀感恩。”
“你也可以不住。”宗湛板着脸走过来,胳膊一伸就把她搂进了怀里,“虞儿,我也想跟你住一起,想每天早上都看见你,想每天晚上都听着你的呼吸声入睡,想……”
“你想的还挺多。”
雪稚认真道:“你到底喝了多少酒,怎么还这么大酒味儿?”
“有吗?”宗湛抬起袖子闻了闻,没闻到什么,“那我再去洗个澡,姐姐,你一起来吗?”
“?”
一起干什么?
雪稚脸颊臊红,拍了拍他的背:“不想洗就不洗了,早点睡,明天你上班吗?”
宗湛撇了撇嘴:“你别转移话题,我醉的这么厉害,你就不怕我一头栽进浴缸淹死?”
雪稚真诚道:“所以叫你别洗了。”
“不洗你嫌我脏。”
“洗了也干净不到哪去,你喝那么多酒,都腌入味儿了。”
“……”
宗湛气恼的咬了一口她的脖颈,两只眼睛湿润润的,带着点怀疑和不安,颤声道:“你真的不嫌我脏吗?”
“不嫌。”
他明显是钻牛角尖了,雪稚心脏酸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一点点把他挪回卧室,“头不疼了?躺下,我给你揉揉。”
“疼,疼死了。”
宗湛哼哼唧唧的压着她躺进床上,窝在她怀里小声的喊着疼,两只手抓的很紧,仿佛怕一松手她就跑了似得。
雪稚默许了他这点小心思,搂着一个大龄儿童给揉了会儿太阳穴,见他呼吸均匀了,就小心翼翼的躺进被子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他的后背。
后半夜,雪稚被抽气声惊醒,迷迷糊糊的刚要坐起来,就被男人搂着腰带回了被窝。
“没事。”宗湛不自在的耸了耸肩,他爸下手不狠,后背的鞭痕只是看着恐怖,实际上没那么疼,起码打完没一会儿他就活蹦乱跳的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在她怀里窝太久的缘故,人好像变得没那么坚强,本来没放在心上的鞭痕重新疼了起来,火辣辣的,疼的人忍不住吸凉气。
宗湛蹭了蹭她的脸蛋儿,温声道:“睡吧。”
雪稚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因为点什么事醒的,但被这么一蹭,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苦恼的皱起眉头,刚要细想,就发觉额头热热的,软软的,被轻柔的吻了一下。
“姐姐,什么事都没有,睡吧。”
雪稚带着疑惑缓缓闭上了眼。
然而第二天一睁眼,就被满眼青紫的鞭痕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