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二小姐死去的消息一日间传遍了全京城,她入棺当晚,京城中再次发生了一件让人震撼无比的事。
白家的白小姐,白天方经历了毁容之痛,午夜睡梦中,房中无故发生了火灾,好在被人发现时,火势没有蔓延开来,只是烧了她那一间房。
而她脸上的伤,据太医所言本是可以缓缓治愈,被大火热烘一番,太医诊治再无复原可能。
一夕之间,这位曾经唯一可以和慕容翎相媲美的白家小姐,彻底变成了京城第一丑女,躲入房中再不见任何人。
第二日一早,傅国公慕容远亲自给皇上上了一道奏折,说是有白家的奴仆在失火当晚亲眼看到了欧阳骏羽在白水宁门外,是他亲手放的火。
慕容远所有的子孙,最疼爱的就是慕容翎和白水宁,他上奏请求皇上严惩欧阳家的公子,为自己的外孙女做主讨回公道。
大殿之中站满了人,群臣皆在,此事若是不追查,必定是不行的,而欧阳骏羽是什么性子,皇上心里清楚,他是极有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的。他早知这个小公子喜欢那苏缱儿,却没想会因为她的死,什么都不顾及,要去得罪白家。
慕容远义正言辞说完一番话后,大殿外一阵声音传来:“罪臣欧阳穆求见陛下,妄陛下严惩小儿,给慕容家和白家一个交代。”
循声望去,原是太尉欧阳穆,他手里还揪着欧阳骏羽,看样子,像是挨了打,被拖着两人一起缓缓朝前走来。
皇上知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可罚不罚、轻罚还是重罚、要怎么罚,这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他揉了揉疼痛的额头,问道:“爱卿这是何意啊?”
欧阳穆踹了欧阳骏羽一脚,自己也缓缓跪地,俯首而道:“陛下,这个孽子,昨晚夜闯白府,火烧了白小姐的屋子,臣教子无方,小儿闯下大祸,妄陛下赐罪。”
说着,看了慕容远一眼,随后继续开口:“臣只求陛下,切要饶过小儿一命,家父一向最是疼爱这个孙子,如若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怕是家父,也会随之而去了。”
慕容远听他说完,不由得冷哼了一声,斥道:“欧阳穆!你这哪里是请罪,你这分明是告诉陛下,你那娇贵的儿子罚不得,碰不得。”
欧阳穆连忙解释:“陛下恕罪,臣绝无此意啊。”
此时的皇上也是真不不知如何决断,出了这样的事,必是要给傅国公和白家一个交代的,可这欧阳家,不管如何也是轻易得罪不得,何况,要他亲自下旨处罚这个外甥,先不说他有些不忍心,太后必是头一个不许的。
太后从前最疼爱安阳,安阳嫁人了,就在她生下欧阳骏羽后把一切的疼爱都转移给了他,甚至超过了那些个皇子。
“陛下,我慕容家一心为国,多年来为维护南越的社稷尽心尽力,我的外孙女,如何能受此耻辱,求陛下为老臣做主啊。”慕容远字字恳切,活像是一个为了孙女不顾一切的老人家。
皇上望着朝中之人,见他们一个个都哑口无言,心里也明镜似的。
整个南越,最不能得罪的,就是欧阳家和慕容家,何况还掺和进一个白家,此刻是不会有任何人会站出来说话的,这件事,还必须是他亲自下旨处理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既然欧阳家也承认了此事,也没什么好查的,欧阳爱卿,身为人父,管教不严,难辞其咎。”
欧阳穆再次俯首而道:“陛下如何处罚臣,臣都甘愿领罚。”
他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阵嘹亮的女声:“陛下且慢。”
众人望去,竟是欧阳穆的夫人,安阳长公主,她一袭紫色华衣,高贵无比,落落大方的朝前走来。
皇上愣了愣,“安阳,你怎么来了?”
安阳长公主略揖了揖手,才回道:“陛下,骏儿犯下大错,与太尉大人没有任何关系,他一心朝政,从没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这一切都是臣妹教子无方。陛下如要责罚,就请重罚臣妹。”
皇上再次揉了揉疼痛的额头,轻声道:“安阳,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与你没有关系,你先退下来。”
安阳长公主听后,揖手跪地,再次恳求,“请陛下应允,重惩臣妹,为骏儿赎罪,否则臣妹,就长跪不起。”
当初皇后和皇上成婚后,安阳就一直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慕容雪不喜欢安阳,慕容远就更不喜欢她,如今见她这样冒出来,心里是一股子火再次喷了出来,再次冷哼了一声,“你们欧阳家的人,今日是在组团唱戏吗?安阳长公主,你是以为老臣,以为陛下,奈何不了你儿子吗?”
他说着又再次看向皇上,继续道:“请陛下为老臣做主啊,天子犯法庶民同罪,陛下不可因为欧阳骏羽身上流淌着皇室血液,就对他的所作所为不闻不问。”
皇上依旧揉着额头,看到一旁只低着头在发呆的欧阳骏羽,开口问他道:“骏羽,对于昨晚的事,你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欧阳骏羽方才从进门起,就一直没有说话,这下皇上亲口问起他,他还是低着头,回话道:“是我做的,我没有不承认过。”
慕容远斜了他一眼,心里暗暗想,索性他没有不承认。但欧阳骏羽接下来的话,差点把他气得吐血。
“但是我没错,这一切都是那白水宁咎由自取,她仗着自己的家世美貌,一直就喜欢随意污蔑人,欺负人,如今回到京城,又陷害缱儿,还刺激她跳湖自尽,这样的人,活在世上,是我南越的耻辱,她就是一个祸害,我这是,在为南越除害。我没有动手杀了她,已是仁至义尽。”
慕容远猛地一个转头,双目死死瞪着他,那样子像是恨不得把他给掐死,显示是被他一番话气急了,那是他捧在手心的乖孙女,他不否认,白水宁是性子浅薄张扬,依仗自己的家世样貌,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但他慕容远的孙女,只有他自己可以管教,绝不容许别人说她半句不好。
他指着欧阳骏羽,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似是要和他讲理:“事到临头,你还如此不知悔改,论起依仗家世轻狂,放眼整个南越,你欧阳骏羽认第二,谁敢认第一?论起胡作非为,又有谁人能比得过你去?我孙女与你是有何仇怨,你要如此侮辱她?”
他再次朝着上方之人揖手,“请陛下下旨,关押欧阳骏羽,依我南越律法处置!”
“谁敢?”他话音刚落,门外又是一阵清脆响亮的声音传来,见到那人走来,所有人纷纷下跪:“参见太后。”
朝堂上的人都被惊得一个字也不敢说,今日是什么日子,一大早,南越身份最贵重的两大家族,欧阳家和慕容家就发生了那么大的冲突,不喜见人的安阳长公主,孤身一人不得传召就闯入了朝堂上,现又是这太后娘娘也来了。
最惊奇的是,她身后,还跟着惠贤贵妃。
想来欧阳骏羽多年来如此轻狂,看来真是被宠出来的,他这一有事,全是人护着。
“见过母后。母后怎么来了?”皇上缓缓走了下来,朝着来人请了安。
太后斜了他一眼,将跪着的欧阳骏羽拉着站起,推到了自己身后,坦言道:“哀家今日闲来无事,在御花园走了走,恰好遇到贵妃,听她们说,安阳最近身体有些不适,本想同她一起去看望,不料在宫门口,就看到她孤身一人走进了朝堂,哀家好奇,赶来看看,不知今日,是发生了何事。”
皇上还未开口,就听见惠贤贵妃指着欧阳骏羽惊叹道:“这欧阳公子,是犯了什么事吗?怎么如此狼狈。本宫听闻,昨日白小姐的屋子,发生了大火,难不成,与他有关?”
大伙都沉默着,不是不想说话,而是此刻是万万不敢说话啊,稍不注意,就会得罪人的。
最后,还是慕容远开口回了她的话:“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正是这欧阳家的公子,昨夜夜闯白府,火烧了我外甥女的屋子。太后娘娘,请你,要为老臣做主啊。”
“皇上,骏儿有过,的确该罚,只是他年纪尚幼,不懂事,若是要罚,也该是重罚对他管教不善之人。”
皇上嘴角微扬,他已猜到了太后此举之意,难得她会和苏虞矜一条心,便顺着她问了下去:“那母后以为,该处罚谁呢?”
太后回道:“子不教父母之过,按理说,应该是要处罚太尉大人和安阳,只是众所周知,欧阳太尉一向是只过问朝堂之事,从不理会家事,这安阳,虽已嫁做人妇,但她自小被娇宠,对待孩子也是娇生惯养,也不善管教孩子,况且骏儿从小,也不是她一手带大的,处罚他们夫妻,都有不妥之处。”
慕容远早知她会为欧阳骏羽开罪,没想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也顾不得规矩,连忙打断了她的话:“难道太后就如此偏私,要皇上不追究这件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