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睁开了眼,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现实,我好像看到自己在一间屋子里,躺在床上,听到外面还有雨滴滴下落的声音,而床边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榭昀,还有一个白衣的,是...
“我从我母亲那里拿来了药,碾成粉末用开水冲散了喝,早晚各一次...”
“我知道了。”
“我一定要杀了白...”
白...
白家...
我看不清是谁,只是睁了一下眼,还没听完他们说的话,感受到伤口剧烈的疼痛,便又彻底陷入了昏迷。
不记得昏迷了多长时间,再次睁开眼时,已是在一间宽敞的房间内,屋内照着烛火,外面应已是透黑,试着动了一下,只感觉到痛意依旧,伤口上像是黏着什么东西,刺痛刺痛的。
浑身上下,都像被碾压过一样,又酸又疼,哪里都使不上劲。滚下山山坡的时候,倒真的是被那些沙石给碾压了。
我们回来了吗?这是,辰王府?
“小颜,你醒了。”
脚步声传来,榭昀走到了床边,他捻了一下被子,开口还是那一句:“还疼得厉害吗?”
我摇了摇头,违心地说了句:“好多了。”
“伤口已经上过药了,休息几天就会好了,你饿不饿,想吃什么东西?”
大概太痛,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一点饿的感觉都没有。
我再次摇了摇头,却是问他:“翛阳是不是来过了?”
他点了点头,“是啊,还有骏羽,幸好他们来得及时。”
这么说,掉下山坡时我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翛阳,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那些人,会不会就是慕容家的人。
还有我第一次醒来时看到的那个人是谁?他最后说了什么,他要杀了谁...我确信应该不是翛阳,我没有看到他眼上有白绫,能和榭昀说话的,还有谁?
我们在桃花村那么多天,都没有一点事情,可才刚回京城,就出事了。
这些年,榭昀就是在这样的日子里度过的吗?那他是不是也经常会受伤,会疼得昏倒,慕容家和白家,就这么想要除掉他吗?
要不是翛阳及时出现,我实在是不敢想,之后会发生什么...
“怎么了?怎么哭了?”
他伸手拭去了我脸上的泪,我这才发觉自己哭了出来,想到现在已是晚上,不由得担忧起来,今天府里回不去了,恐怕最近几天都回不去了,我该怎么交代?
若是让父亲知道我和榭昀一起受了伤,怕是以后又不会让我和他在一起了。
“你好好在这里养伤,别的事不用操心,翛阳都已经帮你安排好了,不会有人问你什么的。”
他正说出了我心中所担忧的,翛阳?
我木然点了点头,翛阳怕是又去搬五公主了吧。
喂我喝了一碗药,他跟我大概说了一下,翛阳和欧阳骏羽去那边有点事,刚好也要经过那条路,他们在路上看到了一辆马车,还有两个死人,翛阳认得辰王府那个驾车的侍卫,猜测我们是不是出事了,就往那边走了去。
也是刚好,他们去的地方恰巧是我们到的那个地方,赶到的时候,又刚好看到榭昀抱着我两人一起滚了下去。
那些人也死了好几个,看到翛阳他们过来,一下子全跑掉了,他俩一同往下,在那个山洞发现了我们。
跟我说完这些,他起身准备走,我一下抓住了他,触碰到他手的那一刻,看到他整个人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我拿起他的手,双眼下垂,盯着看了一下。
上面有几条不知是被什么利器划伤的口子,手指都破了皮,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看到他手上的伤口,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划了出来。
他迅速抽回了手,那副模样,显然是对自己受伤习以为常。
我不敢多问他一句,每每看到他眼角的那个伤口,我就会想起他奄奄一息被慕景救下时的那个场景,他全身上下都是伤,血浸满了衣裳。
那时候,他只有十岁,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过,却一直承受着寻常人不该承受的东西。
我替他不公,都是陛下的孩子,都是南越的皇子,就因为他生母早逝,不得陛下喜爱,所以就注定要比别的皇子过得累吗?
可是凭什么,上天凭什么这样对他。
泪水有一次模糊了视线,眼前的人再次轻轻拭去了脸上的泪,嘴角还含着笑,“我常年在战场,杀敌无数,受伤都是平常事,一点也不痛,你别多想。”
他每次跟我说那些话的时候,都那样风轻云淡,可落到我心里,真的好难受好难受。心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见我没再开口,他转移了话题,“对了,我有件事要问你。”
“什么?”
他倒犹豫了起来,像是有些问不出口的样子,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心里一下子了然,心里大概知道了他要问什么,不自然地回避了他的目光,顿时觉得尴尬无比,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见我如此,他似乎是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握拳碰嘴干咳了几声,说道:“我知道了,我去给你熬药。”
我一声不吭,看着他一步步走出屋子,长呼了一口气。
伸手捂住了受伤的那边前肩,还好,还好我昏倒了。
刚恢复记忆那会,我真的是害怕父亲会再次用什么办法让我忘记他,闷在屋子里几天,写了一桌子纸张,全是他的名字。
我本想写一下我们相识和经历过的事,但是千言万语在心口,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索性就写满了他的名字。
我想把他永远留在我的心里,留在我脑海里,永永远远都要记得他,永永远远都不会忘记。
就像他说的,下辈子,他还要找到我,我们还要在一起。
可我尤嫌不够,在那之后,便还做了一件蠢事。
我让玉音买了一把小刀,在我肩上一笔一笔划上了一个“昀”字,留下了疤痕,清晰无比。当初还疼了我几天。
好巧不巧,就是在受伤的那边肩上,他一定是看到了...
嘤嘤嘤,真是没脸见人了。
听到门再次被打开,我惊得打了个颤,扯得伤口硬生生地疼,忍不住一下子叫出了声。
再一眨眼,却看到一身白衣的翛阳立在了床边。
“好些了吗?”
我点头应道:“没事,已经不疼了。”
“你好好休息。”
只说了两句话,他便走了。
不知为何,看到翛阳那眼上的白绫,心里总有那么几分,对他抱有惋惜。
看方才翛阳的样子,那些人,就是慕容家的吧,他第一次跟我提起慕容家和白家联合,派人刺杀榭昀的时候,面上表露出对那种做法十分的不屑。
贵妃就算再得宠,也是撼动不了皇后的位置,陛下不喜榭昀,他更不会挡了稷王或者娄翊航未来的路,翛阳大概也和我一样想不通,他们何苦如此赶尽杀绝。
皇后慕容雪,我就只有宴会那时候见过她一次,因着头一回进宫比较紧张不安,没有特别注意谁,对于她,也没有很深的印象。
我觉得,她一定不是表面那样温婉贤淑,慕容家做事那样的狠绝,慕容远、慕容霆、白黎轩的母亲慕容霏,甚至还有后一辈的慕容翎...我便不信那皇后娘娘会是一个平凡之辈。
她若是没有那么点慕容家的手段,大概也不会只是因为是傅国公的女儿就一直稳坐中宫之位,那她掌管后宫多年,未曾有什么不好的传闻,面对陛下一次又一次地广纳后妃,她从未表现过一丝不满。
对待所有皇子公主,也没有过什么苛待的消息。
可她唯独对贵妃和榭昀,一直都那么深的恨意。
我想着,若不是这位皇后娘娘太过能忍耐,在意的仅仅只是自己的后位和慕容家的荣华、以及未来皇位,那便是她太爱陛下,那份爱,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可以忍受陛下一次次广纳后妃,宠爱一个又一个,甚至和她们生下孩子,只因他是一朝天子,那是每朝的皇后都必须不得不接受的事。
但是她无法忍受,陛下如此深爱一个女人,爱到了一种可以为了她对抗全天下的地步,在世人眼中,陛下不就是爱贵妃爱到了这个地步吗?
所以她那么恨贵妃,皇后年少时就嫁给了陛下,陪伴他多年,一直到他登基,封她为皇后,可那份夫妻之情,到底有几分真心,又有谁知道。
我不禁再次对翛阳的亲生母亲产生了好奇,她会是怎样的一个奇人,可以让翛阳从小在耳濡目染慕容家狠厉的环境中长大,却没有生出半分那样的心。她该是有多温婉善良,翛阳才能如此。
晚上睡觉伤口一直疼的厉害,榭昀又让人熬了一碗止疼的汤药,喝下去才渐渐好些,但是这药有些催眠的效果,一喝下去,就来了困意。
榭昀第二天清晨就叫来了玉音照顾我,玉音刚看到我的时候,一下子没憋住,扑倒在床前哭了出来,连连问我怎么回事。
一直睡睡醒醒,醒醒睡睡,大概过了四五天这样的日子,伤口才好转,没有之前那么疼了,起身动弹大概没有很疼的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