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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昧(三)

“老师……老师……不要……救我!救我!”

昏睡着,谢蓉恍惚间做了一个梦,她看见一个班级里的女同学被一个高了她许多的,似乎是穿着运动衫的男同学逼到了墙角。

她觉得那声音很熟悉,很熟悉……

“放开她!放开她!”

似乎有第三人闯进了这不堪的空间,他的手里提着一条桌子腿,朝那穿着运动衫的男同学狠狠打着。

可很快就被反制住了,桌子腿也成了那人作恶的利器,一下接一下,桌子腿就这样砸下去,砸得那闯进来帮忙的人满头满脸都是血……

“啊!”

瞬然,那本来已没了生息,血肉模糊的脸上阖着的一双眼突然像铜铃似得睁开了,而这双眼睛,此时此刻,就在狠狠地瞪着她!

“你……会遭报应的!”

“啊啊啊啊啊!”

大叫着,谢蓉终于从那场可怕的梦魇中挣脱了出来,醒来时,方才磕在洗手池边缘的额角还在隐隐作痛,谢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向了那处伤口,触手,一阵黏腻。

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睡昏过去了多久,流出来的血几乎都已干涸,干掉的血渍同时将一缕碎发板结在她的眉角,发梢不时刺着她的眼皮,既痒又不舒服。

医院和最近的诊所离平安街都很远,而且谢蓉没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她用那水龙头里放出来的一点点水洗了一下伤口,又从卧室里翻出来了医药箱,拿了酒精和纱布以及胶带,就这样对着模模糊糊有些花了的镜子为自己简单包扎了伤口。

“呼……呼……”

包扎完伤口的时候,谢蓉也鼓起了勇气再次看向马桶,除了一摊散发着酸臭的呕吐物外,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她自己吓自己吗?谢蓉眨了眨眼睛,额角的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疼得有些厉害,但同时也印证着此刻她确实是清醒的,没有在做梦。

她的眼前没有死不瞑目的一双血淋淋的眼睛,马桶里也没有蠕动着的虫子。

突然,门口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在用钥匙开出租屋的大门!

登时,谢蓉屏住了呼吸,悄悄地挪移到了门框附近,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来,从猫眼儿看向了外头。

是楼上的那个男邻居,此刻他正站在外面,手里拿着钥匙不停地捅着门锁,可他就是打不开门。

“呼……呼……”

紧张!紧张!!紧张!!!

谢蓉看着门外那鬼鬼祟祟的男邻居,终于忍不住从洗手池下方的柜子里拿出来了一把锈迹斑斑的掉渣扳手。

“你要干什么?!给我滚!不然我就报警了!!!”

谢蓉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哪里来的这份勇气,竟是直接打开了大门,将扳手戳在了男邻居的脸上。

“嗝!哈哈哈……喝多了……找错门了不好意思……我说怎么开不开呢?”

意外地,男邻居完全没有生气,转身便上了楼,谢蓉也把门重重地关上了。

关上门的那一瞬,她心底却不住地后怕,毕竟一个既不脸红,走路也不摇晃,甚至把每个字眼都吐得很清楚的人,怎么真的会是喝醉了找错了门呢……

谢蓉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十四分了,她想这个时候五金店应该还没有关门,不如现在就去家访。

五金店,这是谢蓉平日里基本不会来甚至绝不会来的地方,可她今天还是来了。

平安街7号,就是邹迪迪的父亲经营的五金店的地址。原本,谢蓉以为她会找不到,可到了地方才发现自己完全是多想了。

平安街附近只有这么一家五金店,紧紧挨着一家酒坊的那家黑漆漆的店面就是。

“嗯……”

不远不近地站在五金店附近十几步远的地方,谢蓉却突然不敢进去了。只站在这里,她就已经闻到了那五金店独有的充斥着金属味道的空气,那气息里还混杂着隔壁酒坊的酒糟味,又酸又辣。

在这外面杂糅的味道并不好闻,屋子里只怕更会让人喘不过气,谢蓉犹豫着,左脚向前迈了几厘米,她的脚掌还没落地,那五金店沾满着污渍的大门却自己打开了。

“死丫头!你再给老子躲?!炒个豆角放那么多盐是想咸死老子你就高兴了是不是?!你再给老子躲?!躲!”

门是被撞开的,从屋里闪出了两个人,一个是邹迪迪,一个不用问也知道是邹迪迪的父亲。

粗暴而毫不留情面,邹迪迪被她的父亲拽着一条胳膊甩在了路边的一张废旧木桌上,随即,身上又迎来了来自山一般的沉重父爱。

五金店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金属零件,而她的父亲最喜欢,用得最顺手的就是手腕粗细的金属水管。

邹迪迪的脑袋被死死按着,起也起不来,跑也跑不了,大声哭喊着,却只能迎来更大力道的痛击。

“老子养你到这么大,一天天就知道给老子败家!”

谢蓉听着那粗声粗气的叫喊,连忙躲在了电线杆的后面,将身子贴近了一家店面的后门的门框。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一个蛮不讲理,醉得耳红脖子粗还喜欢家暴打人的父亲更可怕的?

“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下次?你他妈的还敢有下次?!养条狗还能看家,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

听着邹迪迪父亲的叫喊,躲在电线杆后的谢蓉一边听着一边也是吓得身形发颤,她甚至已有些腿软了。

可她还是忍不住要探出头来去看看动静,因为她发觉好像突然安静了许多。

那扇满是污渍的大门后出来了一个中年女人,穿着一身看起来和窗帘布很像的廉价裙子,她的肚子高高地挺着,像是衣服下面倒扣着一口大锅。

“打!狠狠打!这赔钱货,要脸蛋没脸蛋,也没长什么脑子,连点小活儿都做不好,不如打死了,省得将来只知道在床上撇腿给人家x!笑话你长了那么一张歪x!”

谢蓉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相信亲生母亲居然会对自家女儿说出这么脏的话来,如果不是邹迪迪长得几乎和那中年女人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她还以为这个大肚婆是邹迪迪的后妈。

不过,如果是后妈,邹迪迪大概心里会好受得多,听到那熟悉的叫骂后,邹迪迪方才乱扑腾的手脚瞬间蔫了,她两眼直勾勾地盯向了地面,尽管她的父亲此时正死死地抓着她的辫子,快要把她的头皮扯了下来。

“住手!住手!”

终于,谢蓉是一刻再也看不下去了,她站了出来,大叫着,抓住了邹迪迪父亲手里的金属水管。

“你他妈的算个x,滚一边去,老子教训女儿天经地义,天王老子也管不着!”

“我是邹迪迪的生物老师,是来家访的!”

谢蓉知道,遇上蛮不讲理的人,也只有比他更硬气,看起来更不好惹,甚至要拿出身份来压他才能让对方暂时冷静下来,看起来像个人。

这一招果然有用,但也没那么有用,邹迪迪的父亲扔掉了手里的金属水管,将自家大着肚子的老婆慢慢扶回了屋里。

半晌,才听见屋里他又骂道:“还不快把你老师请进来,站在那儿做什么?吃屎都赶不上热的!”

尴尬非常,但邹迪迪似乎已经习惯了,她随手用发黄的袖口擦了擦眼泪,这才抽噎着给谢蓉开了门。

一进屋,谢蓉几乎无法隐忍,似乎全身都在抵触这家五金店,气味远比外头更让人难受,更何况还有飞来飞去,怎么也赶不走的苍蝇。

“生物老师是吧?也是和班主任一样想让我家邹迪迪周末去家里打扫打扫卫生是吧?那价钱可得说好了……”

“啊?不……我是来家访的……”

“哎呦,你们高中老师一个个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不就是想要我们送礼吗?没钱!我和我家男人就只开了这么一家五金店,一天才几个客人,现在我肚里这个也快生了……”

邹迪迪的母亲见谢蓉一脸茫然的模样,立刻明白过来自家男人是误会了,立刻低眉耷眼地开始和谢蓉哭穷。

“……要不是我家老二前几年出了意外,谁还想这么大岁数再在家里添个讨债鬼?老师啊,我们是真没有……”

谢蓉听着听着,渐渐听出一点不对劲来,邹迪迪的父亲一直不说话,在饭桌边上喝着酒不时夹上几口中午的剩菜,可当自家女人提到出了意外的老二时他却渐渐红了眼睛。

“好像有点太晚了……那我就不打扰了……邹迪迪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谈谈生物测试成绩……”

别扭地寻了借口,谢蓉这才带着邹迪迪出来,走到了街口。

“邹迪迪,要是你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以后可以来办公室找我……”

谢蓉说着,却对邹迪迪的遭遇无可奈何,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

感受到那轻拍在肩头上的一刻温柔,邹迪迪的头也低了下来,生长在这样的原生家庭,她比其他同龄的女孩子要早熟得多,自然也晓得谢蓉是帮不了她的。

“是我的错,要是当初我做饭没让弟弟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他就不会被电死……”

“啊?!啊……你,你别太自责了……”

听到了什么不对头的地方,谢蓉突然想起了中午时目睹的那个小男孩被电死的过程。

难道,难道她遇见鬼了?!

心里慌张地得要命,谢蓉连忙叮嘱了几句邹迪迪,这就离开了。等她人再次走到街巷,靠近了那盏破旧的路灯,那盏路灯正一闪一闪的。

“嘻嘻嘻!”

“啊!!!”

不知是她自己吓自己还是真的有人在笑,总之这让她更快地加紧了步伐,催促着她回到了那间租住的屋子。

屋子里黑漆漆的,就像阳光照不到的深邃海底。

“一定是想多了,一定是想多了,随便煮些挂面,吃了就睡,明天你还要上班啊,谢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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