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嫣从椒房殿走出来,心情一直是复杂的,那种惴惴不安的忐忑以及微微激动的喜悦让她的感官觉得前所未有的敏感。阿朱眼看着她满脸的红霞,低低的傻笑却只觉得这样的她很好。
“哎呦!”
阿朱慌忙将撞上了门柱的李嫣扶住,心疼道:“太子妃撞疼了么?”继而她又伏在李嫣腹部,担忧道:“要不要宣太医啊,这会不会影响宝宝呢?”
李嫣眨眨眼,吞了吞口水,终于按捺不住的问道:“怀,怀孕了,就,就不能乱跑,乱跳了么?”
阿朱看着她一脸紧张之色,心中一转,笑着扶住她道:“对啊,而且不能乱吃东西,尤其是太**之外人给的,尤其不能吃。”
李嫣茫茫然的点点头,又急问道:“还有,还有呢?”
阿朱敛眉想了想扶着李嫣慢慢走着便说道:“还有,不能打人,不能生气,不能发火,不能受凉,不能大叫,不能不吃药,不能,”阿朱看见太**前太子方进去,她狡黠的笑笑,“不能同太子斗气,不能同太子亲热。”说完她故意看着李嫣更加红润的脸颊,笑得更加灿烂了。
“讨厌!阿朱你真讨厌!”说完便欲伸手打在她身上。
“哎,”阿朱伸出食指,食指就在李嫣的两颗大眼珠前来回晃荡,她笑嘻嘻的道:“这样,不行的哦。”
李嫣摸了摸腹部,欲跺脚泄愤,又见阿朱那跟食指晃悠在眼前。
“这样,也是不行的哦。”
李嫣恨恨的瞪她一眼,提步便想离开她,阿朱拦住,道:“生闷气是不可以的,快步走也是不行的。”说完,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手背上,笑道:“就让奴婢好好扶着您走路吧,未来的小王子可不能摔着了呀!”
李嫣亦抿嘴笑了起来。
甫一进宫门便感受到了一股沉闷的气氛,李嫣差异的看着太子的贴身侍卫,却见唐凌亦微微摇了摇头。
她推开书房的门,屋内刘肥站在窗边,听见推门声,他头也不回淡淡的问道:“今日寿诞可还过得开心?”
李嫣靠近他,伸出双手环住他,将脸靠在他的脊背上,轻声说道:“我还好,可是,孩子他爹却不开心。”
刘肥握住她的手,低语道:“出了点事,也不至于不开心,就心里……”他突然顿住,转过身,诧异的说道:“嫣儿,你说什么?”
李嫣低垂下头,怨道:“还问,难道就没人告诉你?”这宫中的消息传递的速度她可真是不敢低看,若说没人告诉太子,她才不信。
刘肥惊喜交加,“你的意思是真的了?我要当爹了是么?该死的!我以为是家臣又拿一些小事来烦扰我,原来,原来,呵呵,嫣儿,太好了,太好了!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李嫣红透了脸,捶着他的胸口道:“松开,松开,阿朱说了,怀了宝宝不能亲热的。”
刘肥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猝不及防的便亲在了李嫣红润的脸颊上,“那个丫头,今晚不给她饭吃可好?”
李嫣回过神来原是阿朱戏弄她,她更是羞得无以复加,“以后都不给她吃饭了!”
刘肥环住她,用下颌抵着她的脑袋,闷声道:“好,好,都听你的!”他手轻轻的贴在她的腹部,感受着一个新生命的律动,满心欢喜,可一想起方才遇见的事,却又觉得心中堵了什么东西一样。
似感受到身后之人低靡的情绪,李嫣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今日出去做什么了?父皇都赶回了椒房殿呢,就你没个人影。”语气中似关怀,似嗔怨的语气使得身后之人的心情好了一些。
“今日见着了一个人,”他将李嫣扶到座位上坐下,自己亦坐在她身旁,“你可知道此次两国开战,我朝是握有人质的?”
李嫣略微有所耳闻,“传闻舅舅捉了乌智太子以及王妃,不过这等无稽之事也只是下人们茶余饭后随处摆谈的资本而已。”
刘肥认真的看着她,却道:“是真的,”他站起身,“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回来,我也不知道她跟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这次我见她,见她那般模样……才短短数月,她竟变成这样了。”他望向门口,微微失笑道,“很小的时候我曾经在舅舅房间看过一幅画,那幅画跟宫中父皇珍藏的一幅画很相似,当时我就好奇,以为那是舅婶,可是问舅舅,舅舅却摇头否认然后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着那画了。可当我看见漪清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同那画中人相似至极。”
李嫣诧异道:“漪清?她?她不是被母后遣走了么?”
刘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傻瓜,母后之所以会将漪清调遣出去自然是因为这个漪清不是那个漪清呀。”
李嫣想了想,惊道:“她是假冒的?那个漪清就是这个王妃?!”说完她立即又捂住嘴,瞪着大眼珠子看向刘肥。
刘肥点点头,“她原本也是一国公主身份,算起来她同我也有血缘关系,可如今父皇却将她囚禁于深宫之中。这两国之争难道就那么重要么?难道不能合而为一相处融洽?连一个几岁小儿也做了这战争的牺牲品!这号称的泱泱大国还有什么颜面,那些人竟还沾沾自喜,引以为荣!”
李嫣起身轻轻安抚他略微急躁的情绪,“太子。”
刘肥缓缓神色,摇摇头,“嫣儿,算了,父皇受那妖妃蛊惑,性情早已大变,他如今听不得任何人的劝说。”
李嫣不悦道:“太子,你……”
刘肥握住李嫣的手,语重心长道:“嫣儿,日后你少同她来往,如今你也有了身孕,日常寝居更该多加注意些。”他见她不悦,轻轻的将她带入怀中,又道:“那几个丫头这方面经验不够,要不要重新给你安排几个宫婢?”
李嫣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上次母后将漪清,哦,应该是真的漪清遣送回家你已经答应过不再过问这些事的了。”
刘肥笑道:“好了好了,不是担心她们照顾不周么。”刘肥心中不住叹息,她到底还是太心善了,防备心不够,恐怕只有在暗中多做些功夫了。
李嫣自是不知道刘肥心中这些所想,她心心念念的只是腹中孩子,尽管她自己仍有些没长大。
次日,二人一同前去凤阳殿向皇后谢恩,在太子前脚回宫之后不一会,皇后的赏赐,皇上的赏赐便分别抵至。李嫣红润的面颊因为喜色显得更加动人了,见了张少儿和善的面目也决定不再计较她插手自己宫中事宜的不欢了。
张少儿眼见那几月前还如一稚嫩孩童般的女子如今渐渐的身姿挺拔了些,也更稳重了些,那剪剪秋瞳中亮晶晶的光泽直照得人心中的阴暗面尽皆汗颜。她淡淡浅笑默不作声的端茶浅酌,低眉时瞥见李嫣尚未显形的腹部,突然想起,这宫中似乎还有一个喜讯呢。
她笑意渐盛,“昨儿嫣儿参加陈美人的生日,竟同时有了这两个喜讯,嫣儿同陈美人可还真有缘分呢。”
李嫣笑笑,“是呀,听宫里的老人说怀孕好苦的,有了美人姐姐,嫣儿就不会觉得孤独了呢。”
张少儿看了她一眼,再看向旁边默不作声的太子,笑道:“是啊,指不定嫣儿肚中的龙子便要有个姑姑了呢。”
太子几不可见的蹙蹙眉,抬眼看向了皇后,张少儿仍是一脸和蔼的笑意看着李嫣,李嫣想了想,笑道:“是呀!母后,日后这宫中可热闹些了呢!”
张少儿神色一变,想起自己无缘无故背的那些陷害之事,撇开自己是否被人冤枉不说,接二连三的流产事件,继而几年来皇上皆再无子嗣,她这中宫皇后单就这点也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妒忌而使别的妃嫔不能受孕么?张少儿心中冷笑,面色仍是不动的淡笑着滑动着茶盖。你能够狠心牺牲自己的孩子嫁祸于本宫,本宫又何惧以牙还牙?
“啪!”的一声,茶盖准确的掉在茶杯之上,声音不大不小却惹得李嫣,刘肥看了过来。微微溅起的茶水沾在了手臂上,素素轻轻的用手帕擦拭,张少儿接过,淡笑自若的将那水渍抹去,“嫣儿既然这么喜欢孩子,日后这宫中肯定会更加热闹的。”
这微微暧昧的言语惹得李嫣低下了头,羞红了脸,“母后又来打趣嫣儿。”
张少儿笑看着她,嘴角弧度适宜,极度符合她一国之母的典范之态。若这纯真的面具下的模样变得面目全非,脏鄙不堪,是不是这样才算是生在皇宫,这样才算她的同类?
张少儿回应着刘肥一直注视的目光,暖暖的笑意融进了眼中,太子,你的太子妃可真要守护好呵。
李嫣眨眨眼看着这母子情深的二人,心情更是大好。
谁说天家无真情,谁说进入宫门便会勾心斗角,她一度也以为是这样,所以排斥皇宫,排斥刘肥,排斥一切与这些有关的东西。只是,身旁这人给了她极大的自由与宽容,而这殿上之人也给了她缺失许久的母爱关怀,这些都让她深深的感到了满足。摸着仍是平坦的腹部,她心中暗暗告诉自己,一定也要宝宝得到世上最完整的爱。
看向刘肥,恰好此时那人也正满眼爱恋的看着她,屋外阳光明媚得可爱,心情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