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B市才慢悠悠下起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难得下班早一回,齐闻娅决定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去。
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地上已经积了薄薄一层雪,街边好多商铺亮起了灯笼,瞬间就有了春节的氛围。
春运的高铁票没抢到,不过好在最后捡漏了一张火车票,虽然需要请假提前两天走。
不过也好,上次难得回家一趟,结果工作室临时接了一个新项目,时间紧任务重,就只能马不停蹄的赶回去工作了,总共就在家呆了三天,这次正好回去多呆两天。
腊月二十八,齐闻娅终于回了家。
回家吃了顿饭,坐了一晚上火车的齐闻娅先睡了个天昏地暗。
回来的时候是下午1点,睡醒了已经下午5点了。
冬天的下午5点天已经快黑了,家里也是一片漆黑,宝贝女儿回家了爸妈竟然不在。
拿起手机打算给老爸打电话,结果就看到了他3个小时前发的微信。
“娅娅,早就和你姥姥说好了,今天去帮忙准备年货,在姥姥家吃完晚饭再回去,你要是醒地早,就来姥姥家,你要是困,我们给你带晚餐回去。”
难怪家里没人,齐闻娅伸了个懒腰,终于清醒了。
“我已经醒啦,收拾一下去姥姥家找你们,我也好久没有见姥姥了。”
回了微信,齐闻娅收拾了一番,终于赶在5点30出门了。
姥姥家离得很近,走着去也才20分钟,小时候和表哥表妹玩儿,一周能去好几次,后来上初中学业开始重了去得才没那么频繁。
小区门口停着几辆共享单车,要是在B市,齐闻娅肯定就选择骑着共享单车去了,但是好久没回来了,她还是想走着去。
难得可以慢悠悠的,她很享受这个状态。
学校都放假了,街上小孩比大人多。
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在街边围成一圈聊天,其中一个人不知道是说了句什么,突然一群人就笑开了。
再穿过两条马路,街边有几个八九岁的小孩在玩儿鞭炮,往地上一摔就“砰”得一声炸开了。
小时候的齐闻娅也是个淘气的,把鞭炮拿手里点燃才扔出去,现在看小孩子玩儿却只想躲着远远地。
终归是年纪大了,再也不是小时候的泼猴儿了。
许是躲得太明显被几个小孩发现了,竟专门朝她扔来几个,吓得齐闻娅赶忙躲进了旁边的巷子。
虽然被小孩子戏弄了,但齐闻娅并没有很生气,闻着鞭炮响过之后散发出来的那股味道,感觉年味儿一下子变得浓郁了起来。
“哼!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齐闻娅钻进巷子,打算迂回一下,从这边拐出去。
巷子里还有一些小饭馆,自从几年前拆迁了一次,明面的街道上就很少见这些小饭馆了,都在这些巷子里。
这里白天阳光也照射不到,地上的积水结成了一层冰面,要不是有路灯,真不知道会不会摔跤。
已经腊月二十八了,小饭馆也几乎都关了门,零零散散的几家还亮着灯,但也挂上了“今日不营业”的牌子。
齐闻娅暗暗观察着这里的一切,这是她大学开始养成的习惯,观察生活中的小细节。
经过一家过桥米线的时候,突然从门内飞出了一只拖鞋,接着一个人踉跄着被从门里推了出来。
瘦高的身影有些眼熟,晃了两下终于站稳,肩膀却还在上下起伏,似是在平复极大的怒气。
终于他转身冲着里面喊了一句:“陈岸生,我的事情你不配管!”
齐闻娅终于知道为什么眼熟了,10月份的时候自己救过他一次,他还是妈妈的学生,他是陈衍。
明明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明明也就一面之缘,他的名字却很轻易就想了起来。
“你是我儿子!你生来就应该听我的!想和我划清界限,除非我死了!”一个长发男人举着个鸡毛掸子出来,脚上的拖鞋少了一只,一下一下往陈衍身上呼。
齐闻娅想不出来,这年代竟然还有家庭用鸡毛掸子。
陈衍缩了一下身体,却并不躲避,任鸡毛掸子在身上抽。
齐闻娅看得心里着急,这人怎么就不知道躲一下呢,有什么事等大人消气了再说不好吗?!他爸也真是的,儿子这么大了还用棍棒教育?一点也不尊重人!
“陈衍同学!”齐闻娅小跑过去,将陈衍和他爸爸隔开想要劝架,不想鸡毛掸子竟然落到了自己身上。
“陈衍爸爸,我是陈衍同学的老师……”这年纪装同学齐闻娅有些张不出口,就想假装老师,想着他好歹顾忌一下。
“我们的家事,不用你管!”说着鸡毛掸子又朝着齐闻娅身后的陈衍扬去。
齐闻娅懵了,这和她想象中的发展不一样啊。
眼看鸡毛掸子又要落下,一只手抓住了它。
是身后的陈衍,他一手抓着鸡毛掸子,另一只手把齐闻娅护到了身后。
陈岸生见陈衍竟敢反抗,怒气更胜,放开手中的鸡毛掸子,又去拿门口放着的笤帚。
眼看这场家庭矛盾要不眠不休下去了,齐闻娅拉着陈衍转身就跑,还好今天穿的运动鞋,跑起来很方便。
身后传来陈岸生夹杂着怒气的叫喊,但是已经吓不到逃跑的两人了。
齐闻娅拉着陈衍拐出巷子才停下来,也就几百米的距离,她觉得肺快要炸了,陈衍却是很轻松的样子。
她靠着路灯喘气,抬头陈衍正盯着她。
“你不记得我啦?我叫齐闻娅,我妈叫方玉书,是你的班主任,我其实不想多管闲事的,我只是觉得你都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家长还用棍棒教育实在是不可取……”
齐闻娅以为他不记得自己了,赶紧解释,生怕被他当成多管闲事的陌生人,可是解释着又觉得自己确实是个多管闲事的陌生人。
对着这个救了自己两次的女人,陈衍心里一点也感激不起来,自己最不堪的样子,她见了两次。
但是她确实没做错什么,除了同情心有点泛滥。
自己什么时候这么在意陌生人对自己的看法了,就算见了两次,也是陌生人而已。
陈衍有些懊恼,自己不该太在意别人的想法。
“不记得也没事,呵呵……”齐闻娅干笑两声,想要缓解缓解自己的尴尬,刚笑两声就笑不出来了,脖子刚刚被鸡毛掸子抽了一下,好疼……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的毛衣,领口很大,露出了锁骨,外面套着一个同样宽松的廓形大衣。不成想美丽的代价竟然不是寒冷是疼痛。
陈衍瞥了一眼,一条红痕从脖子蔓延到锁骨,可能是皮肤太过白皙了,让伤口看起来有些扎眼。
陈衍叹口气,似乎是妥协了什么,“在这里等我。”
说完转身去了对面的药店。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齐闻娅正在鼓着腮帮子,对着锁骨呼气。
画面过于可爱,陈衍突然觉得被这个女人看见自己不堪的一面,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抬头,我给你消毒,擦药。”陈衍将齐闻娅的头往旁边调整了一下,让伤口完全展露出来。
虽然对方是个小弟弟,但是和异性这么近,还是有些尴尬,齐闻娅不自觉地侧了一下身子。
“我自己来就行……”
她拿过药水,自己抽着气用棉签蘸着药水一点点覆盖伤口。
每点涂两下就倒吸一口凉气,陈衍终于受不了她上药的那个磨叽劲儿,又把药品拿了回来。
“你太慢了!”
这次齐闻娅没再躲了,棉签上药的力道很轻,速度却是比自己快了很多。
“我记得你,你上次也救了我。”陈衍却开口说话了,声音也温柔了下来。
“哈哈,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齐闻娅又想起了上次见面,“不过为什么每次见面,你都这么惨?上次是被欺负……”
“嘶……你轻点!”突然加重的力道,让齐闻娅忍不住叫出了声。
“姐姐明明答应我要忘记的。”
陈衍的语气终于没有刚刚那么冷了,但齐闻娅听着他说话却想起来电视剧里的东厂公公,总之就是四个字——阴阳怪气。
“我发誓,绝对没有告诉过别人……”齐闻娅这话越说越没底气,第一次见面当晚就找阳慧雯吐槽来着,不过答应他不告诉别人是这之后,应该也不算不守信用吧。
“哦呀,原来是我把姐姐想坏了。”看她说话越来越没底气,陈衍料想她肯定已经告诉过别人了,不过心里倒是没有特别在意,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罢了。
“那当然,帮了你两次,不对,连我妈那次,算3次,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怀疑我!”
“那你想要什么感谢呢?我也没钱,不然以身相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