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阿婆便带我进了村子,不知是我的运气好,还是那公子命不该绝。阿婆的儿子正巧刚从凤雀山打猎而回,见那密陀罗长得甚是好看,便撷了三五朵回来给他娘子。
当晓得我便是为了那密陀罗而来,他们一家子都特别和善,便是毫不吝啬的将所有的密陀罗给了我,第一次见到这花,竟是与我们旻国的锦带花有几分相似,都是血红血红的。
我向他们一家子道了谢便于第二日起身返回,三天便可回到桃源村,大夫说的半月时间,我缩短了整整一半。
当我气喘吁吁的推开木门的那刻,思玉是将双目瞪得圆圆的,“姑,姑娘,你……”
我来不及跟她解释什么,便道:“这公子怎样了。”
“大夫说目前还算稳定,每日都按时给他服药了,姑娘可采到了那花。”
我一边将包袱里的密陀罗拿出,一边吩咐道:“赶紧将这花磨碎,和着酒给他吞下去。”
思玉竟是在一旁愣了又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接过我手中的密陀罗便转身进了灶房。
待服侍他服下那花泥后,轩窗外的雪越发来得猛了,我守候在床榻旁一刻也未离开,也不知这人什么时辰会醒来。
“水…水…”忽地听闻从他口中唤出的字,我才恍然,这密陀罗竟是有如此的药效,他竟是已能说话了。赶紧起身给他倒了杯热水,“公子,水来了。”便又一勺一勺的往他嘴里送,他只顾得吞咽,双目却一直未睁开。
“姑娘,你不觉得奇怪吗?”身后传来思玉略有些担忧的声音,我微微侧首望了她一眼,并未过多理会。
“这公子怎会无缘无故倒在那雪林里,手臂不仅被人刺伤,又中了我们旻国没有的天仙子之毒,想去想来,我都觉得不妥。”
我缓缓起身面对着思玉,仔细望着她一脸的忧心,方才轻声道:“是你想太多了,人这一生中,谁会没个仇人什么的,枉我一介女流,也三番五次死里逃生。想必这位公子也是被仇家追杀吧!才会逃至我们旻国,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也从安阳城逃到这地方来。”
思玉微微叹了口气,峨眉紧锁,“我当然知道这人情世故,可我总觉得哪儿不对劲似的,自从姑娘救了这公子,我心里就十分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一样,总之,姑娘以后出门还是多小心为好。张大人说,姑娘太过善良,容易被这世俗蒙了双眼。”
我轻笑了几声,随后敛起笑意,“不是太过善良,我从来不觉得自己善良,而是……太傻。”
帘外雪初飘,翠幌香凝火未消。独坐夜寒人欲倦,迢迢,梦断更残倍寂寥。
这雪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个片刻,从我来到这桃源村,便是一直下个不停,不经意间想起,我是腊月出生的。听娘说,出生那天,那雪下得特别大,大到她一生都从未见过。
将思玉前不久刚刚酿的梅花酿拿出,一杯一杯下肚,以前的我是不喝酒的,而现在每晚必定偷偷喝上两杯,浇浇闷气。
“话说,借酒消愁愁更愁,姑娘这般喝闷酒,想必是有心事。”身后悠扬的传来一句话,我倏地回眸一瞧,便怔了半响。何时,他已经醒了,身上只披了一袭薄薄外衣,生生的站于我身后不远。没等我开口,便行至桌前与我相对而坐。
不知何时,一阵清风从轩窗外吹了进来,将他额前的发丝飘起,在空中画出优雅的弧度。微弱的烛光此时却将他的脸照的透亮,我才发觉他竟是生得一张精致的脸庞。晶亮的一双眸子正一直盯着我瞧,唇边似是带着淡淡的笑意,身旁也似是有一股从未闻过的淡雅清香。
“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将来定是回报。”他轻柔的吐出话来。
我收起失愣的表情,尴尬一笑,“公子何出此言,我救你并不是需要你有所回报,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想必其他人,也不会见死不救的。”
他竟是一阵轻笑,随后便又开口:“如今这世道,像姑娘这般心地的怕是没几人了。”
我虽有不少疑问,却没再答话,只将目光扫到轩窗外。他亦没再开口,就一直坐在那未挪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