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在前院招待前来吊唁的族人和宾客,忙得脚不着地,焦头烂额的,楷哥儿又无法事事都能帮衬得上,诺大一个王府就他一个人在应酬。
本在前院忙得焦头烂额的,忽然来了个小斯传话说含芳阁来了个小丫鬟叫唤着要他去救救茹姨娘。
傅砺心道这个时候他才是要去求人救他呢。
那个丫鬟跑的急了,说话上气不接下气的,才道明白原是后院这边林氏跟茹姨娘闹了起来。
傅砺听了林氏这般作为后气得青筋暴起,在这紧要关头她不在正厅好好招待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女眷,跑去一个姨娘屋里闹什么。
连忙嘱咐了家里几个管事照料好客人,又叫幕府里来了几位常在府里露面的师爷帮着族兄几个一同周旋,这才跟着去了后院。
一进门就是这么个情形,几个粗实的婆子围在院里,林氏一脸怒气地站在正厅门前指使着下头的婆子丫鬟,而茹姨娘则是头发散乱的跪坐在地上,死命挣扎着不让人接近她。
他呵停院里的下人,抬步走上前,站在林氏身旁,微微愠色道:“笑萍,你不在正厅招待女眷,跑来后院折腾些什么,怠慢贵客失了礼数的名声传出去,你让以后珍姐儿几个姐妹以后怎么做人。”
林氏正在气头上,却又不敢得罪狠了傅砺,只好闷声道:“我称了病,已经请了三婶跟礼部尚书王大人家的王夫人帮衬着照看了,珍姐儿也正厅里面坐着,想是不会失了礼数。”
“你称了病,推脱了一屋子的夫人太太,就为了来含芳阁闹这么一场?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傅砺闻言已是气笑,忍不住奚落起来,又问道:“说吧,什么样的大事值得你这么大动干戈。”
林氏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更是委屈,觉得这么些年来,傅砺待自己越发冷淡都是因为林家的落寞,加之林笑茹这个小贱人从中作梗,今日之事自己固然有错,而他却上来便当着一院子的仆从丫鬟给自己没脸,着实令人心伤。
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指着台阶下跪着的茹姨娘冷道:“茹姨娘心思不干净,在这当头竟使唤了个小丫鬟去勾搭楷哥儿,给了三姐儿月丫头院里的一个小丫鬟一盆天仙子,这花能使人头晕致幻,那小丫鬟又仗着自己的胞兄在楷哥儿书房里伺候行便宜,可怜咱们楷哥儿心思单纯从不提防着身边之人,竟着了道。”
说着用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水,吩咐道:“把那不知死活的小蹄子带上来,还有楷哥儿屋里伺候的那个小斯。”
又朝二老爷拜道:“老爷,人证物证俱在,妾身本是念在容姐儿跟杋哥儿的面上,想着留些脸面给茹姨娘,带到田庄上去离了这侯府,就只当没这回事,可茹姨娘却巧言善变死不认罪,只好将她绑了,不料却惊动了老爷。”
现下林氏也管不了那么多,院子里的人她自有办法使他们守住瓶口。
至于那个丫鬟,妄想着攀龙附凤,惦记不该惦记的,若不严惩,府里还不都学了去,那岂不乱套了。
不过是二老爷这边......
茹姨娘一听二太太是豁出去了,立马慌了起来,哭喊道:“老爷,不是这样的,妾身怎敢行如此败坏之事,定是有人胡诹的,二太太、二太太不能听一面之词就定夺了妾身啊。”
而傅砺听到他儿子在他大哥丧期居然收了个通房,脸都气得充血了,梗着脖子青筋暴起,脑门直突突,茹姨娘先撇到一边不管,瞪着林氏粗声道:“他当真行事如此孟浪?”
说着也不待林氏回答,立马使唤人要将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提上来。
此时老太太却被扶着进了院子,身旁还跟着个小人儿,傅明月。
彩鹃搀着老太太,一步一步地走到台阶上,林氏立马让出了身后的太师椅,老太太并不多言语,顺着彩鹃的力坐了上去,又一手将傅明月拢在身旁。
一屋子人就噤声不敢说话,只等着老太太开口,傅明月倒是对这番场景很有感触,感觉颇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
偷偷瞄了一眼庭院里的人,终于在底下跪着的人里找到了个熟面孔。
老太太先是顿了一下才沉声静气地开口道:“今儿倒是热闹,前院儿里宾客盈门,唱的是余太君,你们后院儿里又是搭台子唱的哪一处?”
傅砺羞愧的低下了头,林氏也是不敢做声,对于这个婆婆,林氏向来恭敬谦卑的。
久候无人出声,傅砺先开口道:“劳累母亲跑这一趟,是儿子治家无方,乱了规矩,还请母亲责罚。”
说着当场便跪了下来,吓得林氏也是立马跪立在一旁,然后就跪了一院子,只除了老太太屋里来的一行人。
傅明月被这阵仗吓到了,心想自己要不要也跪跪,不过想想还是算了,轮不着她的事。
老太太又开口道:“这事楷哥儿虽有错,却也不是有意为之,不过也是大意了,不识忠良奸猾,他院儿里的人也该好好整治一番了。”傅砺连声称是。
老太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行人:“至于那个丫鬟,虽是月姐儿院里的,却是从二房太太院里指来的,林氏有失教导之责,还当多加管教府里的下人,坏了什么都不能坏了规矩。”
林氏亦是连连允诺。
“都是些后院里的事,林氏身为二房太太,如今你大哥大嫂都已去了,将来府里的中馈自然都是要交由给你的,若你连这些事都处理不好,怎堪大任。”
说着指使孔嬷嬷上前,孔嬷嬷双手递上了一把刻了花鸟鱼兽纹的钥匙上前,林氏闻言大喜,亲自接过那把钥匙。
那是大库房的钥匙,一共两把,另一把早已给了傅砺身边的大管事秦乔,以便他操办府里的丧葬之事。
而另一把则在老太太那儿,林氏知道是留给她的,但是没想到会这么早就交给她,一时之间又惊又喜,知道这是老太太再帮她立威,连忙答谢老太太。
老太太轻微点头示意,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茹姨娘,轻声道:“修身治家平天下,若是连自己屋里的人都管不好,那你这个爷们儿当的些什么。”
茹姨娘听了缩了缩身子,颤颤巍巍的磕了一个头。
被搂在祖母怀里的傅明月冷眼旁观的看了一眼台阶下同样跪在地上的桃红。
来之前她陪在祖母身边一同听了报信的婆子的复述,是才知道这件事,也知道了是桃红爬的床。
但是在亲眼见到之前她还是不敢相信。
桃红今年才十四岁,十四岁就有如此心性,想出头往上爬的人大有人在,可她却偏偏选了最为令人不齿的一条路。
本来她爹娘谋位不低,将来到了年纪若是安安分分的,主家自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她哥哥又是在侯府嫡长子房里伺候,更是为她添得一份体面,可她却剑走偏锋。
林氏不会放过她,她守不住嘴,茹姨娘更不会放过她,她的下场可想而知,而且不仅害得是她自己,还拖累了她的哥哥跟父母。
傅明月合上了眼,吐出一口气,待睁开眼后,桃红和她的哥哥已经被傅砺吩咐带下去了。
她没有求情,也犯不着她来求情,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稍微走错一步就万劫不复。而桃红忘了本分,心比天高,命却比纸薄,看不清自己身份地位的人救也救不了。况且又是背叛了自己的主子,去谄媚别的院儿里的哥儿,若不是自己年纪小没人计较,否则她还得落下个驭下无方的名头,到时候怕还要被连累坏了自己的名声。
在这的女子,名声是比命还要重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