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桂兰回头,有些疑惑的看着玖兮,片刻后,忽然激动起来,放下手里的料草,想走上前抱玖兮,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忽然停住了。
揪住袖子,喃喃道,“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玖兮眼睛一涩,一把抱住她,“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一路走来,看到这里是什么环境之后,玖兮的心便越发的疼了起来。
上一世,她听从梁诗文的话,留在唐家报答唐雪,对于自己的亲生母亲,却想当然的以为给她足够的钱就够了。
她错的有多离谱。
这世上有多少子欲养而亲不待的事情,而她,却不好好把握这样的机会。
陈桂兰忽然往后退一步,捂着嘴咳嗽了起来,面色苍白,她明明和梁诗文是同年龄的人,却苍老的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
玖兮想上前扶她。
但是陈桂兰阻止她,“会传染给你的,这种病治不好的……”
玖兮把手放在陈桂兰的脉搏上,陈桂兰显然还有所担心,想收回手,玖兮示意她不要动。
她的医术是唐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找人教她的,不仅是医术,还有很多其他的能力,那位老人经常告诉她,女子也能有所为,就算以后她嫁入了靳家,也能有一技傍身。
玖兮收回手,告诉她,“放心吧,你这种病不会传染,你这就是积劳成疾,只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陈桂兰惊喜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
玖兮扶着她坐下,“所以从今天开始,家里的什么活我来干,你就好好休息。”
“那怎么能行……”陈桂兰急着就要拒绝。
“妈。”玖兮看着她,“我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如果认,就没有什么行不行的,你要是把我当外人……”
“没有,没有!”陈桂兰连忙否认,眼睛湿润,“我没想到你愿意……你没干过这些,我担心你做不惯……”
“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惯的,做不惯我可以学,妈妈愿意教我吗?”玖兮笑着问她。
陈桂兰哽咽道,“愿意,愿意。”
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这小镇不大,陈桂兰的女儿回来了,这消息很快传遍了,过来看热闹的人不少,玖兮已经卸了妆,换上了旧衣服,但是她气质摆在那,就算穿着普通的衣服也如模特一般。
玖兮什么架子也不摆,这些人来了她就请人进来喝茶,她这般架势,倒是让想看笑话的人败兴而归。
隔壁的何婶子是个好的,待众人离开后,她对玖兮说,“你妈不识字,她女儿被抱错的消息一出,她就哭着想去找你,但是跌跌撞撞到了车站,有人嘲笑她,说她一个病的半死的人了还去拖累女儿做什么,她一听,一句话没说,又徒步从县城里走回来,当天就病倒了,在床上差点就去了。”
说着说着,那何婶子就摸了摸眼泪。
“她当年为了保住你,是从家里被赶出来的,年轻时她手巧能挣钱,买了几块地,用那几块地的收入全部用来供雪丫头上学,她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但那丫头一早就跑没影了,知道你的消息以后,她把地卖了,拿着钱想给你送去,但是到底没去成,而回来之后,她那些吸血家人闻着钱味过来,生生把钱从她手里抢走的,我就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家人。如今你回来了,我也就放心了。”
玖兮咬紧牙。
上一世,她的母亲该有多么无助啊。
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见人影,而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愿意回来看自己一眼,卖地的钱还要被抢走,自己却病榻缠身。
玖兮恨死自己了。
何婶拍拍她,“你也不必自责,如今回来了,就好好陪陪她,她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我能看得出来,她今天是非常高兴的。”
“谢谢何婶。”
“都是邻里邻居的,谢什么。”
送走何婶子以后,玖兮进屋,陈桂兰迈着虚弱的步子走向她,手里拿着一套衣服,“这是我给你买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陈桂兰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在哪里之后,买了衣服,带上钱,迫不及待地的想去找玖兮。
放下衣服,陈桂兰又转身回去,“你有没有钱,我这里还有……”
“妈!”玖兮从后面保住她,勉强压住哽咽的声音,“衣服我很喜欢,钱你留着。”
陈桂兰有些拘谨,激动平复之后,这般的亲昵,让这个妇人有些难见的羞涩,她不太擅长这种热情的表达,但是她听到她的女儿很喜欢。
原来不吃糖也可以这么甜。
钱可以不急着要回来,这些账到时候一起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陈桂兰的身体。
玖兮不放心自己一个人的诊断,怕出差错,就第二天一大早赶早班车带着陈桂兰去县城做检查。
陈桂兰起初不愿,说,“去县城太贵了,我这病随便治治就行,得留着钱给你上学,你上学需要花钱的地方多。”
玖兮也该上高三了,陈桂兰别的不懂,但是从小镇上其他人对自家孩子高三的重视程度她也能感受到。
她懂的少,这方面不能给玖兮帮助,但是其他方面不能再让玖兮比其他的孩子弱了。
玖兮心里一软,“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现在最关键的还是治好你的病,如果你的病治不好,我就算上学也没心思。”
在她的劝说下,陈桂兰才勉强答应,但是还是不停的和玖兮说,如果太贵了,就不治了。
玖兮一瞬间红了眼睛,没应,别过头,微仰,才没让眼泪留下来。
到了医院,挂了号,玖兮安置好陈桂兰,然后去缴费,她手里的钱正好够缴费,拿着账单,玖兮叹气,看来得想办法挣钱了。
她低着头走路,突然撞上了一堵墙。
不对,玖兮很快反应过来,墙怎么可能有温度,那就是……
玖兮抬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男人,一个好看到能用漂亮极了形容的人,含情眼,薄薄的红唇,流畅的下颌线,领口扣到极致的禁欲感与魅感扑面而来,但同时,这又是一个有着帝王般气场的男人,危险,低调,矜贵。
玖兮打量对方太久了,自知失态,敛下惊艳,道,“不好意思,撞到您了。”
“无妨。”喑哑的音色,低沉到致命的好听,让人忍不住想听他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