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先生,请问您是怎样分辨出绿茶女与白莲花的区别呢?”
“熟能生巧。”
“施先生,那真名媛与拼单名媛呢?”
“见多识广。”
“施先生,为什么您这么多年一直保持单身呢?您的作品里总透露着一股忧伤的气息,是因为您心里一直藏着一个白月光吗?”
“错!”
“季羡林先生曾在日记里说过,他这辈子只想多日几个女人,而我的愿望与季羡林先生是一样的,目前并没有太大改变。”
“……”
采访台上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男人,长相帅气,一头白发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瞩目。
低头看了眼手中的百达翡丽3939h,施清河抬头:“就这样吧,我现在要跟我新任女朋友共进晚餐了。”
无视下方记者群的喧嚣,施清河走出后门,然后到停车场开车离开。
车子来到红绿灯路口,施清河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小施啊,到哪里啦?”
“江滨路,很快就到了。”听到手机里亲切的声音,施清河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知道今天是你生日,孩子们特地为了准备了晚餐,你待会直接来食堂就可以了。”
“哈哈,谢谢院长了。”
“嗯,开车注意安全,就不打扰你了。”电话那边很快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施清河看着闪烁着数字的红灯,眼中却有着片刻的恍惚。
记者最后一个问题历历在目。
“是因为你的心里一直藏着一个忘不掉的人吗?”
“也许,有这么一个吧……”
红灯变成绿灯,施清河松开手刹,踩下油门。
可突然!
“嘟!!!!”
刺耳的鸣笛声响彻街道,施清河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两道巨大的灯光。
“砰!”
天旋地转。
在重型卡车的猛烈撞击下,小轿车夸张得横飞出去,翻了好几个跟头,随后重重撞击在路边粗壮的白桦树上!
殷红的血液很快浸湿地面。
——
“呃……”
施清河重新恢复意识,他觉得自己湿漉漉的,还带着一种粘稠的不适。
好冷,好冷啊……
施清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冷。
自己,好像是在病房里面。
“施先生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了。”
病床身边,中年男人的一句话让施清河的心陷入谷底!
自己死了?
我醒了!
我他妈没死!!
这狗日的庸医!
畜生!
施清河愤怒骂着,可四周就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空间,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的话。
“诶,这么年轻的大作家就这么没了,好可惜呀,听说他上亿资产呢。”
“你看这撞得都不成人样了,入殓师都修不了吧?”
“呸!什么大作家,就是一个渣男!”
“嘘,死者为大,你小点声……”
“怕什么?你是没看见刚才那采访,他真的是嚣张至极!”
两个护士在门边窃窃私语。
“呜呜呜,小施,你怎么这么可怜啊……”
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太太坐在冰凉的椅子上低声哭啼,表情难过。
施清河这几年捐了好几百万,她已经偷偷给自己孙子存了一套房子的钱,但买车的钱还不够啊!
“真是晦气!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死……”
出版社总编神情阴郁地站在一边,他是最近跟施清河接触得最近的人,目的就是为了买下他作品的版权。
“好了,大家先走吧,尸体马上要送往太平间了。”
医生脸色沉重地挥手,示意大家可以离开。
“砰!”
就在这时候,一个漂亮的女人发了疯一样冲进来,脸色惨白,容色凄楚,一双秋水双瞳里噙着悲痛的泪水。
“清河,清河!”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老天不肯给我多一天的时间!”
她泪如雨下,声嘶力竭地哭着,泪水沾湿了施清河身上的白布。
施清河看着她,看着这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梦中那青涩的身影与她逐渐重叠,施清河突然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傻瓜,你这时候怎么会过来呢,难道真的有人可以永远地牵挂另一个人吗?
他复杂地看着那趴在病床上的女人,几次伸出手去,可不管施清河如何努力,这短短的距离,却永远地触不可及。
“这位女士,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看开点就好了。”
“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
周围的人们低声安慰。
可哭泣的女人置若罔闻,她颤抖的双手捧着施清河面目全非的脸庞,深深地吻下。
“你干什么?”
“他死了啊!”
医护人员慌忙上前,用力地将女人给拉开!
——
不知道过了多久。
“施清河,我知道你成绩一直很稳定,倒数第一嘛。”
“但这是实验班,是整个泉城五中最为精英的存在,绝对不欢迎你这种不好学业、混吃等死的废物学生!”
黑框眼镜下是一双犹如鳄鱼捕猎般凶狠的眼睛,高大猛壮的身材让人望而生畏,他凌厉的眼神盯着课桌上一名眼神惺忪的学生,恨铁不成钢:
“你说你现在这个状态,考上本科的几率有多大?!”
“只能说,五五开!”
听到这句话,课桌上的少年终于是有了反应,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班主任满意施清河的态度,目光稍和:“我问你,某无色溶液中加入硝酸酸化,再加入硝酸钡溶液,有白色沉淀,说明溶液中含有SO42。”
“这句话是对是错?”
他对传言有所耳闻,打算这个少年一个台阶。
施清河愣了一下:“什么42?”
“SO42。”
“SO什么?”
“SO42!”
施清河懵了:“SO42是什么?”
重生回来,他对这些玩意只有三个字——陌生。
“滚出去!”
班主任怒不可遏。
“好。”
施清河乖乖的走了。
遇见这样荒谬的事情,他只想一个人收拾情绪,面对现实。
看着施清河“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少人心中暗叹。
若不是为情所伤,又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一个意气风发的人落寞至此呢。
“叮铃铃!”
刺耳的铃铛响彻整座校园,学生们蜂拥而出,瞬间填满了校内校外。
放学了,但没有完全放学。
作为理科重点班,高三一班还要再上一节课。
施清河像雕塑一样坐在台阶上,眼中是倒退了的几十年的场景色彩。
树木郁郁青青,学生熙熙攘攘。
他看着整座学校从热闹归于宁静,看着门房秦大爷的矫健有力,他看着被砍伐一空的白杨树死而复生,但却看不到自己。
施清河接受了这个结果。
就像西安的人们16岁要去兵马俑服役两年,湘西群众20岁要去赶尸,福建人民定期被投放广东进行大逃杀一样。
重生,这只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没什么好说的。
脑海中的记忆像凌乱的镜片肆意投放,稍加思考便头疼欲裂,但至少这时候的施清河总算大概弄明白了自己所处的时间段。
一想到这,他痛苦地捂住了额头。
对于这年纪的少年来说,表白被拒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
而当众表白被拒,就是社会性死亡了。
不巧,正是在下,石家庄赵子龙。
“清河哥,你别往心里去啊,老班也是为你好,主要是你刚才太过分了……”
正在施清河出神之际,身边一个大胖小子坐了下来,呼哧呼哧喘着气,语气温和。
转头,施清河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出来。
“我刚才梦到我在上课。”
“没想到醒来之后,还真他妈在上课。”
这小胖子是郑泓旬,当初的铁哥们,毕业后一直保持着联系。
为人老实,性格敦厚,后来有次出火车站的时候被拉去吃了个快餐,从此踏上不归路。
“诶!不就是表白被拒绝吗?不就是被全班同学知道了吗?不就是全校出名,被别人耻笑吗?这有什么事!”
郑泓旬擦掉脸上的汗,心有余悸道:“确实啊,这种事情也就你能承受,我可承受不了。”
施清河:“……”
“诶,诶,现在放学了,林晚萤估计在最后面,你要是不想见她,你可以先走……”
胖子咽了口口水。
“不走。”
施清河摇头,转头看向教室门口。
那里有两颗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