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黄泉路上寂寞荒凉,绵延百里,忘川河畔生满冥界之花曼珠沙华,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不相见,好比世世轮回、生生相错的一对恋人。
当郑瑛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倚坐在一棵枫树旁,而眼前是一大片枫树林。时值深秋,枫叶如花如火,而地面上也铺了薄薄的一层枫叶,一眼望去就像是一片红毯,更像是铺满黄泉路上的曼珠沙华。
郑瑛看到面前不远处还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背影看得出那是一个男人,身形伟岸,垂手而立,有风拂过,衣袂随风摆动。
郑瑛试着站起身来,问道:“请问这是阴曹地府吗?和我想象中的有点不一样。”
黑色的身影渐渐转过身来,郑瑛顿时紧张起来,都说阴间勾魂使者是牛头马面,不知是否如传说一样。
当男人转过身时,一张脸完全呈现在郑瑛眼前时,她樱唇轻启,不禁惊呼道:“怎么是你?”那是一张她熟悉的脸,面容俊秀带有三分邪气,只要让人看上一眼,恐怕永生难忘。
郑瑛面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凌安,原来凌安得知郑瑛被带去了太师府,心中隐隐不安,便赶到了太师府,幸好去的及时,在郑瑛上吊不久将她救了下来,即便如此,郑瑛也已昏睡了一夜,到第二天午后方才醒来。
郑瑛走到凌安面前,脸上露出了激动喜悦的神色,说道:“公子,你又救了我一次,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两人能够再次重逢,凌安心里也很高兴,见她经历这些悲惨遭遇,凌安早已动容,他决定无论如何也会护她周全。
郑瑛见凌安神色凝重,顿时转喜为悲地说道:“公子,你又何必救我,像我这样无家可归、无人挂念的人还不如死了的好。”
凌安犹豫了一会,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留下。”
郑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喜出望外,随后脸色又暗淡了下来,“公子不用安慰我,我留下只会增添公子的烦恼。”
凌安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地说道:“我说的是肺腑之言。”
郑瑛见他语气诚恳,心中欢喜,从地上捧起一些枫叶,用力向空中一扬,只见火红的枫叶如蝴蝶漫天飞舞,郑瑛也随之起舞,脸上绽放出如花一样的笑容,笑声绵绵,回荡在枫树林间。
凌安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世界阴暗、冰冷、孤寂,自从认识了郑瑛以后,他感觉自己的内心有了一种微妙的变化,虽然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郑瑛见他不擅言词,神情冷漠孤傲,试探地问了一句:“公子,你有心上人吗?”
“心上人?”凌安好像并知道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就是心里喜欢的人。”郑瑛见他似乎不明白便解释了一句。
凌安依旧一脸懵懂,好像对人世间的情爱不是很理解,他的情感如同一张白纸。
郑瑛看着他木讷的神情,心里已经明了,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黄昏时分,凌安突然感觉有点烦躁,打坐运气,发觉功力全无,不一会,只见天空中乌云密布,顿时将他所处的枫林罩了起来,他举目望向苍穹,神情异常恐慌。
郑瑛见状关切地问道:“公子,你怎么了?”
凌安厉声说道:“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郑瑛不明白凌安为什么突然之间会一反常态,但听他口气坚决,似乎跟本不想和她在一起,一时间心如刀割,泪水竟不知不觉流了下来。
凌安见郑瑛伤心委屈的模样,心里也不好受,转身便向枫林深处跑去,不一会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郑瑛想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向着他消失的地方追了过去。
也不知追了多久,正当郑瑛快要精疲力竭时,她看到了凌安的身影。前方不远处,凌安手足无措地望着天空,相识以来,郑瑛从未见过他如此恐惧与绝望。
这时,天空中雷声滚滚,好似倾盆大雨将至。
凌安也看到了郑瑛,他声嘶力竭地喊道:“别过来,快点离开这。”
郑瑛不明白他因何而恐惧,她只想守护在凌安的身边,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想和凌安一起面对。
郑瑛不顾凌安的阻挡,义无反顾地走了过去,表情从容而又笃定,眼神中满是柔情。
凌安没想到如此柔弱的一个女子,面对生死竟然毫无畏惧。
郑瑛走到凌安面前,微笑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就算为了你付出我生命,我也心甘情愿。”
凌安眼中似有热泪翻滚,终究还是叹息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这时,天空中传来一阵诵经之声,在郑瑛听来,竟是如此的熟悉,她忽然想起,这是壁画中那个老和尚的声音。
郑瑛问道:“和尚的声音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凌安回道:“我乃画中人,私自逃离壁画,又扰乱了人间秩序,这老和尚要抓我回去。”
郑瑛哪顾得了这些,她的想法很简单,不论刀山火海还是万劫不复只想陪在凌安身边,她依偎在凌安的怀中,虽然眼角有晶莹的液体流出,但脸上却露出了幸福的微笑,从未奢求过天长地久,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生与死已经不重要了。
诵经之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快,仿佛就在郑瑛耳边一样,她只感觉头痛欲裂,最后一声巨雷响彻云霄,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震动,她举头望去,只见天空中一道闪电划破层层乌云,如一柄巨剑当头劈下……
郑瑛看着凌安的眼睛,深情地说道:“公子,下辈子待小女碧玉之年,定来此枫林之下,身穿凤冠霞帔,再为公子献歌作舞,可否?”
郑瑛还没等到凌安的答复,就感觉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郑瑛感觉自己像一朵浮云,轻飘飘地升上了空中,她看到脚下火红的一片枫树林,漫山红遍,层林尽染,不,这次她看到的不是枫林,而是八百里曼珠沙华。
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