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贺兰心拼命摇头，“不行，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你不能杀死他。”
“心儿，我也不想。”泽羲道，“你知道的，父皇母后厌弃妖族，他们不会让这个孩子生在天庭。”
“可这也是他们的孙儿，天帝天后为何如此狠心？”贺兰心双手环抱住小腹忽然问道，“泽羲，如果孩子死了，你会心痛吗？”
泽羲愣了一下道：“会。”
“我也会。”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滑落打湿了她素净的衣袂，“我会心痛到死的，泽羲，那样我也会死的。”
“心儿，待我坐上储君之位，定娶你为后，那时我们会有很多个孩子。”泽羲还在一门心思的劝说，却没发现贺兰心的绝望已经化作实质般的冰山横亘在心底了。
泽羲虽然是太子，却并不是储君，储君还未定，天后非他生母，他在这九重天的帝权争夺战中还有的斡旋，所以在这九重天上他亦是如履薄冰。
“我想回凡间了。”贺兰心道，“既然你们容不下他，那我便带他回凡间，再也不让你为难。”
“你怎么回去？”泽羲眸子微沉。
神界和人界没有通道，它们不像神界和魔界有神魔之井可供穿行，凡人身或妖身想要强行穿行则会被乱流切割成碎片，连带灵魂一并切割，也就是灰飞烟灭。
贺兰心只是一只妖力低微的花妖，能毫发无损的来到九重天还是得了泽羲的神力庇护，如果没人陪她下凡，单凭她一人是不可能活着回到凡间的。
而泽羲不可能带她回凡间，因为她腹中有神族血脉，神族的血脉即便让它化作飞灰也不能散落在凡间，若非如此，天后早将她踹下去了。
所以她想离开只有两个法子，要么孩子死，要么她和孩子一起死。
可是泽羲怎么舍得她死？所以才会不惜以一命换一命的方式保她性命无忧。
“不用你管，你出去。”贺兰心指着门，下了毫不迂回的逐客令。
“我不能不管。”泽羲忽然偏头道，“进来。”
话音刚落，一个宫女端着精致的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金色的杯子，杯子小巧别致，边缘镶嵌着红宝石，而那杯中盛满的液体对于贺兰心而言堪比这世间最毒的毒药。
见状，贺兰心素淡的脸彻底白透，血色全无。
“贺兰姑娘。”宫女端着托盘跪下，“您来到天庭也有段日子了，可曾怀念凡尘？喝了这杯酒，您就能回去了，奴婢亲自送您回去。”
她是天后身边的宫女，所以才敢在泽羲的面前用“姑娘”二字称呼贺兰心。
这显然是有备而来，贺兰心泛红的双眼看向泽羲，头一次觉得泽羲竟如此陌生，令人脊背发凉，她就不该和他来这是非之地，或者说从一开始她就不该遇到他。
贺兰心不动，宫女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贺兰姑娘，仙妖有别，您还是快喝了它吧！需不需要奴婢喂您？”
“这是什么？”明明心知肚明，她却仿佛抱着某种希望似的看向泽羲。
“堕胎药。”泽羲道。
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他竟没有半点犹豫，贺兰心难受得无法呼吸。
“我，不，喝。”贺兰心倔强道。
宫女终于失去耐心了，只见她起身端着酒杯走向贺兰心。
“放肆！”泽羲终于忍无可忍，“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无礼？”
开什么玩笑，当着他的面喂贺兰心喝堕胎药，真当他是死的吗？
宫女当即吓得站在原地，酒液洒了一半：“太……太子息怒，天后让奴婢看着贺兰姑娘喝下它才可回去复命，奴婢也实在不想做这恶人啊！”
泽羲夺过杯子怒道：“还轮不到你，自去刑宫领罚，滚！”
“可是……”
宫女还欲说什么，泽羲冷漠的扫了她一眼：“本殿让你滚！”
一道无形的压迫力瞬间扑向那宫女，宫女当即瘫软在地，鼻孔嘴角不断溢出血丝：“殿下饶命，奴婢这就滚。”
玉心宫清净了，泽羲端着半杯堕胎药，两人相对无言。
半晌，泽羲道：“心儿，喝了吧！”
贺兰心拼命摇头，手脚并用着朝角落里缩去。
这绝对是她这一生最害怕的时刻，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份恐惧竟会是泽羲带给她的。
“心儿……”泽羲眼眶也红了，他的手向她伸来。
“不要，泽羲，我不要……”
“不，不要，我恨你……”
“泽羲，你这个混蛋，我贺兰心真是瞎了眼……”
终于抓住她了，泽羲忽然捏着她的下巴将半杯堕胎药灌下去。
“啊——”
药效如此猛烈，剧痛传来，不多久贺兰心身下便湿红一片，刺目的红让她心死如灰，身体的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她看着自己满手的血，那是她的孩子啊！
“心儿，对不起，对不起……”泽羲无能为力，只能紧紧将她搂进怀里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
可对不起有用吗？
贺兰心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只是那苍白得毫无血丝的嘴唇一直颤抖着，好像要把所有伤与痛、恨与怨说给门外那缥缈的白雾听。
好几个时辰过后，贺兰心都未曾说过一句话，她一动不动的像个破布娃娃任人搓扁揉圆，要不是还稍微能从她身上感受到一点点体温，泽羲都以为她不行了，漆泽担忧的捧着她的脸道：“心儿，你说句话，你骂我打我都行，你快说句话，别吓我。”
那堕胎药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对母体的伤害，他已经检查过无数遍确定不会出差错才敢让贺兰心喝，而且刚才还被宫女洒了半杯，料想后劲应该不会那么大。
可现在看贺兰心的情况似乎不太对劲，泽羲慌得乱了阵脚，立刻给她输送灵力以维持她那愈发显得绵薄的生命气息，不料贺兰心的身体却在抗拒这股力量。
可泽羲不放弃，还在源源不断的输送灵力。
“我恨你。”
泽羲顿时停了手上的动作，贺兰心终于肯说话了。
“心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恨你！”贺兰心双眸忽然凌厉起来，她张口一口咬住泽羲的肩。
泽羲吃痛，却再次将她搂入怀中，血液很快染红半只衣袖，他嘴角却微微上扬。
恨就对了，就怕她不恨他，要与他划清界限甚至离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