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皇恩
出来的时间已经太长了，奚礼也担心朝中事宜，于是将西北大营交由副将掌管，自己和荣洛一行人先行回京。
这几日军里忙着清除季国余孽，仍有不少人负隅顽抗，让副将何安十分头疼，军内的庆功宴结束安排好一切后，奚礼一行人便出发赶回帝都。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荣洛坐在马车上，偶尔掀起车帘看看外面，已经感觉到是萧国的天了，此时行程不过几十里罢了，当真是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没走过半，荣洛就已经把厚厚的披风换下，下马车透气时，只着了件半薄衣裙和锦缎的斗篷，她仰头看看，只见绿树成荫百鸟争鸣，浓郁的绿色让她眼前一亮，她在环顾四周，官道上此时也没有百姓，但鸟儿的鸣叫声是自成一派的热闹，
夜里，荣洛心事繁重睡不着，她悄悄地从奚礼怀中起身，披上外衣站在窗前。
这里的天空明朗，有点点星辰和明亮的月光，猫头鹰转着脑袋好奇地望着她，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吃吃地望着月亮，像是怀念，像是想念，像是出神。
怀念什么呢，想念什么呢。荣洛依旧吃吃的望着，半晌，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落。
她赶紧抹去脸上的眼泪，那滴晶莹在脸上晕开，消弭，像是从未来过。
荣洛关上窗子，脱下外衣重新回到被褥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好像从未这么多愁善感过。也是，这十八年以来，自己一直都是在战场厮杀，从未敢有多余的时间思考什么，时间就是百姓和将士们的性命，她一刻都不敢多耽搁，将自己投入到黄沙之上，兵戈之内，鲜衣怒马，任鲜血浸透自己的衣裳，任敌军的哀嚎充斥自己的脑海。
北疆的风沙更加的大，下弦月尖端似刀似枪，沾染着北疆哭叫的孤魂野鬼，狼嚎四起哀鸣遍地，每夜每夜都在警惕中浅浅的睡着，真真的枕戈待旦。
一进了安乐之地便思绪遍野，哀愁满身，或者说这安乐之地是更可怖的禁地，想来那些白发宫女也是看着这玉盘想着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然后这样在哀愁里死去的罢。
荣洛也是怕红颜未老恩先断的，深宫深几许，每日新人换旧人，怎堪怜她日复一日的怨念，到时她又该如何呢？
本来想着宫里哪怕寂寞些倒也是清净，只不过没了自由罢了，但想想却是可怖，她还有几个月才十九，满打满算要在这深宫里无望守候数十年，一日两日尚且可以熬过去，那数月，数年，数十年，一辈子，她想着，竟觉得满身冷汗，咬着的下唇没了血色。
她就这样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是黑黝黝的深夜，有人在唱歌，欢快的歌曲却平添凄凉，伴随着呜呜咽咽的哭声，仿佛是姝贵妃的，仿佛是蘩昭容的，仿佛是芊妃的，又仿佛是自己的。
“！”她急喘一声，坐起身来，身上的寝衣已被冷汗浸透，她睁大还看不清楚周围的双眼，发现天边已经透亮。
“怎么了洛儿？”奚礼听见荣洛的声响坐起身担心地问道。
“没事，只是梦魇了罢了。”荣洛摇摇头，扶住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按揉。
“乖，没事的，朕在呢。”奚礼将荣洛揽进怀里低声安抚道，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们又躺回去，但荣洛睡不着了，她看着天边一点点升起太阳，听着身侧奚礼平稳的呼吸觉得有些恍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