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和我将拓跋焘护送回国都平城,木兰谢绝了所有封赏,出乎情理之外,却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木兰所为的,本就不是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只是为保家国永固,山河无恙。
我随着木兰回到了她故乡所在的城镇中,眼见着军阵中叱咤风云的女将军,此刻却活脱脱变成了玩心颇重的淘气包:会驻足于变戏法的卖艺人前,会舔着糖葫芦饶有兴味地听说书先生讲她的故事,会眯着眼拈着甜甜的桂花糕递给我,会对精美别致的钗头凤爱不释手,会提着绣饰华美的裙摆开心地转圈,会对着铜镜抚着脸孤芳自赏……不禁感慨,脱下铮铮铁甲,木兰也只不过是一个好奇懵懂的姑娘!
随后我随木兰拜赶回家中,木兰的父亲花周拄着手杖站在人群中,面带威严的眉眼渐渐变得柔和,北魏国的大将军回来了,他最钟爱的女儿终于回来了。他不在乎木兰是否再立功勋,他只在乎他的女儿是否平安喜乐,每一个出征未归的夜里,他总是夜不能寐,因为他昔年在沙场上见惯了生死,多少英豪阵前而亡?他真的怕哪一天自己的女儿也倒在战场上。花周的虎目中隐隐泛起热泪,交叠的手掌微微颤抖着,心道:“木兰,你以一剑赋予了花家的不朽的荣光,父亲永远以你为荣!”
当木兰带着我翻身下马,向父亲和族中长辈问安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的身上:矮矮胖胖圆乎乎的身子,黄色的毛发如织锦一般,背上有几道黑色的条纹,修长的耳朵尖端带着黑色,红通通的小脸蛋,乌溜溜的大眼睛。我也拱手作揖有模有样的向众人问安,“伯父和诸位亲朋,我叫皮卡丘,是花木兰行伍中结识的好朋友。”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看着花木兰带回来一只身高40公分大小口吐人言的黄皮耗子,顿时喧闹一片,众人纷纷指指点点。花周轻咳了一声,朗声制止了骚动,木兰挺身站在我的身前,柔美的背影让我眼中异彩连连,她又一次守护着我。花周朗声说道,“族长,各位叔侄兄弟,他虽然非我族类,但既然是小女朋友,且如此谦和有礼,我花某人在此担保,他定然不是什么妖物邪祟,烦请诸位不要再议论了。”人群停止了喧闹,四散后便各自回到家中。
花家迎客厅,木兰妹妹花秀的长子乐颠颠地向我跑来,揪起了我的耳朵,将我当成毛绒玩具蹂躏。我挣扎着跳到椅子上,指尖跃动起一抹蓝色的电弧,负手而立神秘地笑着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是神的使者,是天神派我来拯救北魏的……”花秀的儿子见状不惊反喜,又兴冲冲地跑过来,我此刻正兴冲冲地侃侃而谈,一个没提防,被他拽着我的尾巴拎了起来,我顿时感到颜面尽失,无地自容,只觉又在木兰面前丢了脸。可我又不能和一个小孩斤斤计较,倘若伤到他,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这时梳着妇人髻的花秀疾步走来,“恒儿,休得无礼,还不快放下他,待会为娘家法伺候!”三岁的小方恒吓得一个激灵,悻悻地松开手,垂首低眉回到他母亲面前。“皮将军,小女子花秀这厢有礼了,刚才小儿多有得罪,还望将军海涵。”说着面露惭色欠身行礼,我连忙说道,“无妨无妨,小公子天真无邪,玩心正炽,不打紧的,还有,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只是平头百姓一个”这时木兰牵着父母的手从内堂出来,指着凳子上站着的我说道,“父亲,母亲,这位是皮卡丘,别看他长得看似弱小,他可是在云中城之战于乱军中救了女儿性命。”花周闻言不禁目露疑惑,木兰母亲花李氏也饶有兴味地看着,虽然心知女儿向来实事求是,但还是忍不住疑惑。
我仰起头双手抱拳,“伯父,小侄这厢有礼了,我看大家都不甚相信木兰说的话,那少不得小侄得献丑一番了,还请大家带我去一处阔地”花周衣袖一甩,“木兰,带他一起去演武场,大家想去的也一起去吧。”
花家演武场,三百米之外的靶心,被一道蓝色的电光击穿,看着如此神技,众人不禁拍手叫好,“皮公子当真了得,古人百步穿杨也不及此啊”我面色一正说道,“刚才只不过是小试牛刀,现在让大家开开眼界吧!”“出来吧,大众ID4X”一道耀目的金色光门中,一辆赛博黄的电动汽车ID4X缓缓驶出,流畅的车身一点点展露,闪烁的大灯像一对灵动的大眼睛。我打开车门进入驾驶室,“开启自动驾驶模式,环场一周,速度70。”“收到,主人,自动驾驶模式已启动,ID4X智能语音助手刘亦菲为您服务!”我一听,“嗯!?刘亦菲的声音,不禁疑惑,上次还没有这个功能,新加的,算了,不想了。”
ID4X化作一道金黄色的闪电,在场上呼啸而过,须臾之间有骤然停止在它刚出现的地方。我打开车窗,告诉花家众人,稍微避开一点。然后又按下了方向盘中的红色按钮,“开启杀戮形态,武器锁定。”这时的ID4X仿佛被切割重组,随着一阵库库卡卡的声音,它变成了高达5米的机甲战士,硬朗的外骨骼装甲,金黑相间的涂色,各部件连接紧密,机身庞大而灵活。只是头部的Q版皮卡丘造型与霸气凛凛的身躯格格不入,我看着惊讶的众人,不禁得意地跳起了迈克杰克逊的霹雳舞,耳畔响起了那首《Dangerous》。
众人看着犹如天神降世般的机甲,竟然跳起了舞:舞姿新颖,节奏明快,充满了力量感,如闲庭信步般随意的舞姿,却让人望而生畏,如此灵动多变,却又力量感十足。一段惊艳绝伦的太空步之后,最后一个舞姿定格在了头部向下,双脚踮地,一手提胯,一手甩向身后的动作。我微笑着收手而立,让ID4X变回汽车形态,当我下车之后,ID4X化作一抹金色的流光汇入我脖子上的紫色晶石中。众人被宛若神迹一般的场面震撼了,原来木兰所言非虚,联想到刚才五米高的机甲战士肆虐在战场上的画面,不由不寒而栗。
翌日清晨,木兰被母亲唤去陪她做女红,织布的房中传出扎扎的机杼声,透过窗扉恍惚中似乎看见刘亦菲和木兰重叠的面孔,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含波,琼鼻挺挺,朱唇艳艳。鹅黄轻衫月白长裙,如瀑青丝碧玉短簪。我蓦地想起《木兰辞》,不禁开口吟诵:“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木兰抬头看见窗边的我,不禁抿唇笑道:“然后呢?”我略一沉思,眯着眼笑着说,“你出来我就告诉你哦。”木兰柳眉一挑,薄嗔道:“你个小滑头,又来闹我,去门口等我。”
木兰提溜着我翻身上马,“走吧,咱们去外边转转吧”我躲在木兰怀中,一股芬芳馥郁的幽香包裹而来,我不禁想文人笔下的温香软玉,大抵也不过如是,颠簸之中,我仿佛身处云端,只觉飘飘然,浑然忘我,不似在人间。突然间天旋地转,只觉如堕深渊,我竟被人倒着提了起来,恍惚间清风拂过,一对光洁如玉的小腿映入眼帘,不禁想起了那夜月下的场景,冰肌玉骨的仙子在月下出浴。
木兰将我放在草地上,我眼神灼灼看着木兰羞恼的样子,“怎么了?木兰姐姐”“哼!你个坏东西,刚又在我怀里使坏。”我仔细想想不由恍然大悟,自己刚刚意乱情迷之间哪里是在什么云端,分明是在木兰的酥胸。我不由得脸红耳热,一时无措。木兰取出锦帕拭去鬓角的细汗,坐在河岸边的柳树下,我又腆着脸上前,“木兰姐姐,你饿不饿?我请你吃烤鱼”木兰转头瞥了我一眼,不禁疑惑我手里哪里有什么鱼?不禁疑惑,“你哪里有什么鱼?”你等着就是了。”说罢我就雄赳赳地冲到河岸边,鼓起通红的小脸,全身电光闪烁,尾部释放出一道粗壮如水桶般的蓝色电流劈向水中,一阵激烈的噼啪声后,水面浮出了一条条被电晕的大鲤鱼,我伸手抄起两只乐颠颠地跑回去,剥去鳞片,去除内脏,穿在两个小木棍上,双手释放出两道雷电不停地缠绕在两条鱼身上,木兰看着噼里啪啦的蓝色电弧,不禁觉得新奇,心道这样就能熟了吗?不一会儿,香喷喷的烤鱼就做好了,我邀功似的递给木兰,木兰轻轻吹了吹,檀口微张,慢慢咬了一口,只觉外酥里嫩,鲜美可口,不觉胃口大开,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眼巴巴地看着我手中只吃了三分之一的烤鱼。我看着木兰可爱的模样,便试探着问道,“你要不嫌弃,可以吃我的,或者你坐这等会儿,我去再给你烤一条?”木兰腼腆地笑着,勾了勾纤纤玉指指,“给我吧。”我讶异地看着木兰大快朵颐,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心道,我只是试着问问,本以为她会拒绝,哪成想她竟然丝毫不排斥自己。
天色渐暗,月亮渐渐从云层中亮起,柔柔的风拂过脸颊,一缕发丝垂在我的脸上,我开心地将它缠在自己手上,又一圈圈散开,反复地把玩着。木兰看着孩子气的我,伸手捏了捏我的脸,“你呀!有时候像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有时候又像个腻歪在母亲身旁的小孩子,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你呢?”我听着木兰的话语,心知原来她也喜欢上了我,可是,我们又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木兰,你不是想知道那首诗后面是什么吗?我现在告诉你吧!”“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旦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木兰不禁陷入了回忆:只身一人,仗剑从军,醒在黑山,睡在黄河,马瘦风疾,风刀霜剑,那一路的悲苦,铁马金戈,而今化作遍地青冢,白骨皑皑。她以为她的悲苦未有人识,却原来最终镌刻成诗行,名留青史。他告诉自己他是从未来而来,这一刻,她渐渐相信,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第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