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远心中害怕,不敢再去衙中报官胆战心惊地又折回城南外郊家中。
回到家中,崔远又是一惊,青婆婆正在家中烧火做饭。
青琼见了崔远也是一惊,手中的菜也掉到地上去了。
原来前日青琼见崔远彻夜未归,同样也是心中着急,出去找他去了,于是与回到家中的崔远刚好错过,等崔远出门去找她时,她又回到家中,见他换下的衣服,心知他平安回来过,猜想他也是出去找她了,就安心在家等他。
崔远松了口气,原来虚惊一场。但想到今日在城中看到自己的抓捕令,心又是一沉,不言不语吃过饭后便魂不守舍地又在祠堂中一跪不起。
望着前面排列着的列祖列宗,崔远自愧有辱家门,有伤族威。他杀人了,这个可怕的念头始终萦绕在他的脑海,崔家虽家道中落,但是家风始终整然,他何以不堪,成为家族的污点,他要去自首,可是青婆婆怎么办!会试又怎么办?好不容易寒窗苦读熬出来的十年竟要落得这下场吗,为了四月的会试,家中的桃树也砍了,不,他不能去自首,难道就这样苟且偷生吗?父亲日日夜夜教他的三纲五常,礼朝法德叫他怎么安生!
崔远自回来就一直在祠堂跪着,青琼不知原委,起先以为是他是在自责彻夜不归叫她担心的事,于是也由着他去。可是过了几日后她渐渐觉得不对劲了,这次崔远似乎是得了魔怔一般,已经好几天了,始终魂不守舍地跪着,就好像膝盖黏在地上了一样,她几次进去劝他,他也不理,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
青婆婆站在祠堂外面,看着祠堂正中间崔远跪着的背影若有所思,她知道这次谁也劝不起他,别看这孩子平时温温和和,跟自己较起劲来比谁都狠心。
她叹了口气,摇摇头转身回了房间。
崔远这样又跪了几日,青琼日日在房中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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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青琼起床照常去摘了些菜回来做,做好早饭便端去祠堂,虽然崔远从来不吃,但她还是三餐不落地往祠堂送。祠堂是没有门的,祖先们堂堂正正地朝着外面敞着。青婆婆还没走到门口,就远远地看见崔远倒在地上,她一惊,赶忙上前察看情况,只见崔远四肢冻得发青发紫,脸色苍白,供血严重不足。青婆婆不敢耽搁片刻,去南市请了郎中。
幸而这郎中是个心善的,看到他们家中窘境,又虑及青琼年纪这样大了,于是帮她扶着崔远回房间床上躺着,看过崔远的情况后开了药方只收了药钱就离开了。
郎中走后,青琼又是帮崔远擦身体,又是煎药熬药,时时守在他床边观察他身体的情况,无微不至地照顾了几日后,崔远终于醒了。她看到崔远醒来大喜,急急忙忙热闹地要去做顿好吃的来,谁知崔远醒来后一声不吭又立刻回祠堂跪着,饭也不吃一口。
崔远醒来后是恍惚的,他本以为他死了,他做了一个很长很混沌的梦,醒来的时候青婆婆在一旁念念叨叨的声音他一个字也听不清,愣愣地呆坐了一会儿,看看外面,天昏了,又回了祠堂。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自己杀人了的事实的,他去祠堂,其实是在逃避。
在祠堂冰冷的地板上不过跪了一会儿,崔远渐渐视线模糊,脑袋晕乎乎,身体也在发热,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这头青婆婆做好了晚饭回到房间又不见崔远踪影,心下无奈,知她这回是拗不过气他的倔脾气,暗暗寻思着究竟是为了什么事,叫她的行之这样的痴傻,一边端着饭菜朝着外面往祠堂走去。
还没等她出门,就遇着一行带刀侍卫气势汹汹朝她迎了上来,青琼不敢懈怠了,赶忙进屋放下手中的东西,又收拾了一番,待请官爷们坐下了沏好茶奉上,才开始问起一行人来意。
为首的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带着办公的高帽,一脸严肃,他放下手中的茶,从胸口掏出一张擒拿令,慢条斯理地开口:“近日城中发生一起凶杀案,死者生前最后一面据说是位叫崔远的书生,你可认识?”
青琼心下一跳,要问详情,却是不从心,这几位高帽子喝了茶便走了,懒与一穷酸老妇人周旋,更是嫌弃这地方破败难忍。
等一行人走后,青琼望着桌上渐渐冷了的茶若有所思。一股凉风钻过来,她不自觉抖了抖身子,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再想起远儿还晕在祠堂里,赶忙去想扶了进来,待赶到祠堂却发现他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又是直挺挺跪在那里一个单薄的背影。
望着那个寒夜里跪在地上执着的背影,再联想今天那一行衙门的人说的话,青琼忽而心头涌上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但马上又觉得绝不可能!崔远这个孩子,她看着长大,什么是能是他做得出的,什么事不能是他做得出来的,她心里清楚得很,像这样的大事是万不可能的,再说这事又发生得没头没尾的……
虽然这个大胆的念头还没从脑海里浮上来就被她马上摁了回去,但心里却终究是埋下了疑虑的种子。
她再看看祠堂的方向,崔远依旧纹丝不动在地上跪得挺直,祠堂两侧点了烛火,晕得整个祠堂昏黄暗红的,不知怎的,青琼就看了这一眼,莫名又变得胆战心惊起来,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
她不敢再想,回了自己的房间比自己入睡,心里却谋划着要去城中探个究竟。
夜里风很凉,青琼怎么也睡不安稳,猛然醒了几次,但是每次昏沉沉睡下也只过一片漆黑,没有什么噩梦惊扰。这一夜很不寻常,终于天边隐隐露出青灰色的时候,她不在逼自己入睡,反而起身收拾了一下,犹豫再三又拿了几个铜板塞到衣襟内衬的口袋里,也不管家里别的什么事,踏着晨露就匆匆赶往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