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雨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枝桠在泥土上勾勾画画。
一场倾盆大雨过后,仲夏的将军山景区呈现出一派我见犹怜之状。
“不结婚不太可能,那么,晚婚是必然的。”
她自言自语。
一个绕着苞谷头的小脚老太太忽然出现,压住她视线。
“姑奶奶,我真是白养着你,合着你到这来是划水刨土的?!诶哟,今儿偷个懒儿,怎还郁郁寡欢的?”
一旁的黄狗已经填实了自己的坑,把撅起的屁股放下去,舔了舔狗爪,然后疑惑又乖巧地看着柯雨手头的动作。
柯雨强装淡定,嘟囔道:“我还没成年呢,您太苛刻了。”
老太太冷哼,叉起小腰,“记住,我算不上你贵人,好歹算半个恩人,要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早就被人贩子拖走,卖到山村生孩子做苦力?这不,现在给你以身抵债,技多不压身,栽培一番谢您嘞。”
老太太哼唧一声,挑眉转移话题,“你父母离异了?一个人跑这远,不怕?”
柯雨:“以家园思想活在全球时代,普天之下四海为家。”
老太太紧了紧裤腰带:“用你那张寒掺的初中毕业登记纸?”
黄狗“呼哧呼哧”走过来舔舐柯雨的手背,安慰她。
她不见一丝哀愁,悠哉地说:“对啊,命已至此——”
“得了吧!”老太太厌弃地打断她,“你要平庸,这辈子就别艳羡。我过不几年就入土了,我看你啊,也就到这了。”
也不知黄狗有未分辨出老人的嘲讽,但柯雨仿佛默许别人当她愣头青,纵使弹出中指骂她废物,她也不会暴跳如雷。
“你没有理想吗?”老太太始终拐不过弯来。
“人有冲天之志,非运不可自通。”柯雨淡淡地说,忽而“嘎嘎”一笑,“幸好我没有,哈哈。”
老太太白了她一眼:“你每天都不做美梦的吗?你现在这个思想,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柯雨愣了一下,抬头望着她:“漫无边际的白日梦的尽头不是在自我癫狂里灭亡,就是在为自由自我之战里热烈地牺牲做准备。”
“啥玩意儿?”老太太睨着她。
柯雨:“我说我选择什么取决于我——”
“你选择??我的天......”老太太再次打断她,教训道:“你别在这‘我我我’,你算什么?还你选择,就你这德行,将来什么场合有你说话的份儿?”
老太太走近一步:“你算个屁!”
以为会有所撼动,结果老人在柯雨眼里看到的只有一片死寂。
“算了。”老人懒得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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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老太太骑着三轮车带柯雨去附近一个城中村进货。
半路上,聊着聊着,老太太突然问:“那你有相好的吗?”
柯雨边走边帮着推车,听到这个问题,她又笑起来:“有过二,三......八九个吧,难道你想把儿子介绍给我吗?”
老太太一把年纪硬是呛了一下,若不是看路,早一巴掌呼过去了,又该骂她不矜持。
柯雨本想恶心她让她别提这种无趣的问题,见老太太咳嗽起来,她忙改口:“我胡说的!我一个都没有!”
老太太勉强平息下来,淡淡的说:“我没儿子。”
“嗯。”柯雨严肃了几分。
“我挺喜欢女儿的,我还是想你将来能找个好人。”老太太突然这样说,“嫁个富贵的人家,是姑娘家改变命运的另一条路。”
柯雨:“婚姻是一场豪赌。”
“所以大小姐你?”老太太盯着她。
“我是不婚主义者。”
老太太差点口吐白沫眼一闭过去了。
“老子上次明明听到你在那儿自言自语,你不是晚婚么?计划赶不上变化?失恋了?神秘兮兮的,网恋?”
见老太太没什么大碍,早该习惯了自己的神神叨叨,于是,柯雨又神经起来,长叹一声,感慨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叹,可叹,罢了,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