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唳淡声道:“年长卿死了。”
月泠光心中蓦然一痛,对于年长卿,他也是极为欣赏的。
“……我知道。她感觉自己对不起轻莺,但那种情况下,谁又能做出两全的选择?仅仅是因为如此,并不能将她打击至此。”
说的也是。
秦唳迎着寒风,墨色发丝飞舞,他垂下沾雪的眼睫,轻声道:“不止这一件事。难留道人一定又对她说了些什么。”
“难留道人?那又是谁!”月泠光上前一步,眉眼满是戾气:“秦唳!你便是这般护着她的吗?”
“轮不到你呵斥我。她被曲家逼婚的时候,你在哪里?她抱着比人高的刀,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你又在哪里?”秦唳眯起眼睛,语气里满是危险:“月泠光,你次次错过,她次次受创,这便是你的青梅竹马?你的爱慕入山?”
月泠光的身形猛地滞住。
“我命人守住了这个院子。”秦唳深深看他一眼:“在她休养好之前,不许任何人过来打扰!还有——”
眼前猛地飞来一道白光,月泠光抬手问问接住,竟是一封信。
“这是?”
“金歌的信,她目前应当不希望看到我。”
丢下这话,秦唳转过身,很快消失在茫茫大雪之中。
月泠光拿着信进去的时候,曲金歌躺在床榻中,身下垫着一个枕头,露出的大片肌肤上,满是青绿色的药膏,整个房间都是一股苦味。
“歌儿,还疼吗?”
月泠光放轻脚步往前走去,他看着曲金歌浑身的伤,几乎触目惊心,心中骤然一疼。
曲金歌低声道:“不疼。”
她隐约听到了秦唳的声音,却也并未开口去问,只是道:“泠光,可能要麻烦你一阵子了。”
月泠光微微一笑,其中暗含苦涩:“同我不必这么客气。轻莺那边,我会尽力去劝,此事非人力所能扭转,金歌,你莫要太过自责。”
曲金歌没说话,只是慢慢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再去想。
而月泠光也知道她此刻需要好好休息,将手中的信封放在她能够得着的地方后,便悄无声息的推门离开了。
到了第二日,大雪骤停,天寒地冻,曲金歌从睡梦中醒来,身上的药膏已经消失,应当是有人趁她睡着,来照顾过了。
可能是月泠光。
她慢慢的动了动身子,手指却碰到枕边的一封信,拿来一看,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封信,是城内一位木工寄过来的。
说月家的小姐给她定制了一套梨花木家具,如今就放在京城边上的永和巷内,让她得空了过去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也可以去改。
曲金歌突然回忆起来,就在她动身前往淮阴时,月轻莺曾经提过。
在等待曲金歌和年长卿归来的这段时间,她竟真的张罗起了这些事情。
只是没有料到,不过几日,便物是人非。
曲金歌起身,月泠光站檐下发呆,听到开门声,微微一怔。
“金歌?你怎么起来了?天太冷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我想去永和巷里看看。”曲金歌轻声道:“能为我安排一辆马车吗?”
约莫半个时辰后,京城边上,永和巷内。
这地方有些偏远,达官显贵们鲜少过来,因此十分寂静。
她被月泠光裹得像一只粽子,踩着雪走在前边,月泠光就站在后面,目光落在她身上。
永和巷地方不大,走几步便瞧见两处崭新的宅邸,相对而坐,光是瞧着围墙砖头上的纹路,便能看出,这宅邸的主人是用了心的。
曲金歌推开其中一间宅邸的门,院中已是白雪皑皑,可没有一根杂草,萧条,并不凌乱。
往前走了几步,她的目光被院中落满积雪的武器架吸引。
这上边的武器,质量更轻,少了笨重,多了凌厉,一看便是为女子特制的。
月泠光轻声道:“歌儿,这儿是轻莺给你准备的宅子。”
曲金歌点头:“恩。”
她没有靠近武器架,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又默然转身离开了。
月泠光松了口气,此时的曲金歌在他眼中,是一捧就碎的瓷娃娃,再加上轻莺那边的情况也极为不妙,他这些日子两头奔波,许久都不曾睡过一个好觉。
两人正准备离开,曲金歌的脚步却猛然顿住,她望着对面宅邸门口的脚印,低声问:“有人来过这里?”
月泠光也是一怔:“不应该。知晓此处的只有我们几人。难道是……”
轻莺?
他没有说出口,但又觉得不可能,轻盈的脚印没有那么大,这明显就是个男子。
曲金歌心中升起一丝不安,她上前一步,推门而入:门没锁,而就在院中,则有一条长长的脚印,直通后院!
到底是谁!
两人马上警觉起来,月泠光面露犹豫:“金歌,你在门口等着,我进去看看。”
曲金歌沉默片刻,“我同你一起。”
“金歌!”
她只是仰头,目光执着的看着月泠光:“我不会再抛下任何一个人。”
月泠光叹了口气,还是带着她一同走了进去。
两人沿着脚印继续往前走,到了后院,猛地看到一道黑影闪过,月泠光神色一冷,快步追上前去。
曲金歌紧随而上,却感觉自己浑身无力,踉跄一步险些摔倒。
“先去追!”她果断的做出了决定。
月泠光飞身离开,曲金歌看了方向,打算折返,却听到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了桌椅碰撞之声。
还有人!
她快步往前走去,推开门一看,这才发觉,这里竟然是个书房!
书房内有许多书架,曲金歌进来那一刹,敏锐的余光瞥见一抹黑影,她随手抽出旁边悬挂的一把宝剑,握在手中,走上前去。
突然,她摸到剑柄处有些凸起,垂眼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
剑柄上赫然刻着“长卿”二字。
这里是年长卿的书房,这把剑,也是年长卿的剑!
瞬间,曲金歌心中涌上一阵酸涩,可她不敢松懈,依旧是警觉的往前走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那黑影也许是她的错觉,也许是从窗口逃走了,曲金歌刚要转身去追,却在身旁的桌上看到了一本被打开的书。
书中夹着一封信,信纸被打开了一半,上面隐约提到了“年长卿”“勾结”“横渠堂逆党”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