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也没有想到且颖一直以来所说的帮忙竟是要自己帮这样一个忙,这个忙帮起来未必也太过于简单了,没有一点儿技术含量嘛。小说中加入一个人物对于他来说易如反掌,如果真像且颖所说的,只要在小说中把这个形象塑造起来,只要有足够的人来阅读这本书,那么且颖回到宋朝就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儿了,可是,现在已经是2046年,一千多年前的宋朝早已成了往事,回去?怎么回去?回哪里去?当时她轻轻巧巧地一说就过去了,自己也听得没有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怎么觉得这么玄乎呢?这类穿梭时空的小说读了许多,虽然有的写得着实是精彩无比,但在心里只能夸赞作家想象力丰富,可如今照且颖所讲,那穿梭时空倒成了真真正正的事情了?
宋朝,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时代,这是知识分子最为被尊重的一个时代,这是一个穷书生真正能成为大学者的时代,这个时代虽然政治上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不如意,读历史有一种感觉,好像宋朝的皇上除了皇上不适合做,其余都适合做。宋体五号向往那个朝代,他曾经跟同学说过,如果说回到古代要挑选一个朝代的话,他必定选宋朝,而且是南宋,他就喜欢那种“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萧”的意境,他的同学笑他没出息,当皇上也必定是个昏君,他其实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如果他是宋朝皇帝老子的儿子,他说什么也不坐这个皇位,哥哥弟弟的谁爱坐谁坐,他更喜欢的是“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倖名”的感觉。如果问在中国文学史上哪个朝代的文学成就达到顶峰的话,宋体五号也认为理所应当是宋朝,宋词是中华文学史上最闪亮的瑰宝,比唐诗来得飘逸,比明清小说来得淡泊,当代的所谓网络文学,放在它的面前,我靠,那怎么放啊,都拿不出手啊。
宋体五号每天晚上都要缠着且颖问关于宋朝的问题,问得最多的就是风土人情、诗词歌赋还有流行时尚,当然他也常常问起且颖有关宋朝的女子,怎么打扮穿什么衣服啊?赶什么潮流啊?青楼女子多不多美不美啊?诸如此类的问题,每次他问起来,且颖都将她大大的眼睛凶凶地瞪起来什么也不跟她说,只跟她说:“宋朝的东西你打听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唯有女人,你再提我就什么也不跟你说了。”每每如此,宋体五号就心中暗喜道:“这个小鬼八成是喜欢上我在吃醋呢。”
其实吃醋也不只是且颖的事儿,还有大作家宋体五号先生。
小说写到五十章以后,凭白无故且颖的故事里面出现了一个主人公,强调:是个男的。而且从她的描述中看得出这个家伙优秀的一塌糊涂,并且就故事的发展趋势来看,只要不出现被驴踢死,被马踩死之类意外事故的话,他跟小女鬼的关系发展不可限量,为了这个宋体五号跟且颖就小说的情节进行过据理力争,宋体五号说:“真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小说,有没有谈过恋爱?怎么出来一个男的就眼巴巴的要跟你成了,小说要有情节的,要有波浪,要起伏有定知道吧?”说到要有“波浪”的时候,宋体五号还拿眼睛盯着且颖的上半身,被且颖看到羞得满脸透红,不好意思地岔开话题道:“我没有读过你们人类的小说,也不知道你们所说的恋爱,什么叫谈恋爱,两个人一定要谈才行吗?哪都要谈一些什么呢?”
“不懂了吧?要不就说你们这做鬼的没有情调,谈恋爱都不懂,谈恋爱当然也不能只是谈了,只是面对面坐着空谈,就像我们这样,谈了有好几十个晚上了吧,你现在对我有什么感情吗?”宋体五号抛砖引玉道。
“没有什么感情啊?我没有,你有吗?”且颖一脸调皮道。
“你没有我就更没有了,我又不跟你一样注意我很久了,我只是跟你说你这个小说加上这个男的不是不行,主要是你们不能像你说的那样顺利,要有波折,最好你们以后不要有好结果,那样小说才算有‘波浪’,才有人愿意看,打个比方说,明明知道一个人要死了,然后你的小说就写他终于还是死了,在墙角撒尿的狗都能猜出这个结果来谁还读这样的小说,如果知道这个人要死了,你突然写道他奇迹地活过来了,别说狗,人都没有一个人能猜得到,你说这样的故事能没有人愿意读吗?”宋体五号比方打得很有创意。
“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谓的情调?你们所谓的‘波浪’?你们所谓的‘一波三折’?真是不明白,为什么我就不能写我和他有一个好结果?为什么我就不能写我们两个‘杨柳岸晓风残月’,非要写我们‘执手相看泪眼’?还谈恋爱,真不知道没有好结果有什么好谈的?我反正就要跟他有好结果,你不能写别的!”说着说着,且颖激愤起来,也耍起了小姐脾气。
“好吧好吧,都随你便,我管什么啊,前面你的故事成绩好,人人都爱看,就是因为他们没见过这样的故事,这样的故事让他们觉得刺激有玄念,现在你这样写你的故事只会是自己砸自己的牌子,自己坏自己的名声。我也不知道你的宋朝在哪里,你怎么样才能回去,要多少人读过这本小说你才能回去,但是我负责任地跟你说一句:你这样写你的故事,八成你是回不去了。”宋体五号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没想到说完之后,且颖竟嘤嘤地哭起来,哭得十分伤心,眼泪哗哗地在她的脸上流淌,看得出来,自己的话刺痛了且颖的心伤,她越哭越伤心,全然一副无法收拾的样子。
宋体五号看不过去,不住地说道:“我就随口说说,我也不懂的,就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哭了,你要是再哭,我也跟着哭算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体五号这一句才真是随口说说,没想到且颖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起来,她一边抹脸上的泪,一边骂宋体五号“死人”,宋体五号接着说道:“我要真是死人也倒好了,省得整天跟你说会儿话都得等到晚上,偷鸡摸狗的,好不自在。这个叫云齐的男人是你什么人?看得出来你对他的感情比对我的感情深多了?是不是你的相好?”
且颖又被宋体五号逗笑了,骂道:“你好生不要脸,还相好?在我们那个时候说‘相好’才真是偷鸡摸狗呢,云齐是我的男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啊?”宋体五号被惊呆了,问道:“什么第一个最后一个的?是宫里认识的吗?第一个……?宫里不是说除了皇上是男人外其它的都是女人和太监吗?你入宫前的相好?你不是说入宫前才十六岁吗?十六岁就……?”
“什么啊?你胡说些什么啊?你那种电影看多了吧?我是说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男人,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着什么?”且颖盯着宋体五号看,脸上仿佛写着一句话:“你怎么这么不害臊呢?”
宋体五号自己也很不好意思,自己的思维在想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过于的跳跃,要么跟不上别人的思路,要么别人跟不上自己的思路。
且颖像是陷入了沉思,她的记忆回到了一千之前的那个深秋,且颖对宋体五号淡淡说道:“
我的父亲曾官至枢密院枢密使,自幼受着很良好的家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且自小父母就一直告诉我要知书达礼,温良恭俭让,我要照他们的话做,慢慢地我已经长到将要十五的年纪,我的父亲为官清廉,与世无争,我的你亲温柔贤淑,勤劳善良,可就是这个幸福的家庭一夜之间就卷入了一声政治旋涡之中,那是一场争斗,我被连夜送往了南方的父亲的一个远方朋友,那是父亲的挚交,名叫云飞,是父亲年轻时结交的朋友,父亲从政后,云飞便寓居在了南方小城凤凰城,在这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父亲在这次争斗发生之前预感到不测将要发生,派人连夜将我和一纸书信送到云飞身边,他们的放下交情不管多少年没有联络,拾起来需要的或许只要一纸书信。
父母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天就在这场斗争中双双去世,而这个信息,我始终不为所知。
云齐就是云飞的儿子。
也就是说十五岁那年,我认识了云齐,那年他十七,长我两岁。”
说到这里,且颖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宋体五号,眼睛瞪得很大,直盯着他不放,宋体五号觉得好生奇怪且颖此时的眼神,不由问道:“你怎么了?正说的好好的,你突然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