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云二人正说话间,忽然静下来,他们都听到了一些动静,那动静不在远处,好像就在……屋子周围。两个人此时虽是一夜未睡此时却极是清醒,且春澈一边竖着耳朵听那声响,一边心里琢磨:这个屋子本就不该住,都是因为这个云中鹤充什么大头,如今你还不是大气不敢吭一声了?两人听得窗外有些动静,似是两人在言语:
“这年头怎么了?忙活了半天没几好死的,全他娘的去了鬼界。”
“可不是,提篮子累得我手臂生疼,搁到前些年哪有那么多冤魂?看来是世道变了,看,你看,我这篮子都快要坠破了。”另一个娘娘腔的家伙说道。
“我看以后根本就甭称了,看见那年轻的就往鬼门关里一推,见到那些个老头儿老太婆的再他们的神灵扔篮子里称一称罢了。”
“嘿嘿……那倒省事儿了,还是公事公办地好,被头儿抓住了把你也扔到鬼界去。”
“你以为你是什么?你还以为自己不是鬼啊?”
“哈哈……哈哈……”两个家伙大笑起来。
且、云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下,两个都已经面色苍白呆在那里手足无措,且春澈稍好一些,大概是吓饿了,还扦了一筷子牛肉塞到嘴里,一面听那两个鬼在外面闲聊一面使劲地咀嚼,那云中鹤看那且春澈夹了肉吃,肚子也咕咕地叫了两声凑一下热闹,忍不过便也拿起筷子去夹肉,不料肉尚未曾夹到却失手将桌上的一只酒蛊打落在地,“咣当”一声响,窗外那两个鬼正聊着什么就静了下来,只听那娘娘腔的小鬼说道:“我怎么听见屋里有什么动静?莫非是哪个胆大住进店来?
“怎么可能?从咱俩搬来此处,得有个三五年了吧?就去年来了一个胆子大的,哈哈……后来还不是被你吓跑了,吓得那样,哈哈……娘的,裤子都尿了,哈哈……”
“我吓得?明明是你,我不想吓唬人家,反正我们说话他也听不见,后来还不是你……”娘娘鬼说道。
“说话听不见?”且春澈听到他们说到这句话不由得心中嘀咕,那为什么他们说话我们能够听得一清二楚?正不解,一失手竟也将自己的洒蛊碰到了地上,又是“咣当”一声。那娘娘鬼道:“嘿嘿……我说有人吧?看来不但是个胆大的主,还是个不老实的主,大半夜的不睡觉一会儿弄一个动静的,走,进去看看。”
“走!”另一个鬼附和道。
且春澈跟云中鹤两人虽是一介书生,在此危难之际却也是身手灵活,两人相互使了一个眼色,便都“噌楞”一下子钻到了各自的床下,云中鹤心中暗骂:“娘的,什么鬼东西?人们都说‘见鬼,见鬼’的,没想到今天真就撞见鬼了,撞见鬼也就罢了,找间房子住鬼还要进来跟人抢,不知这两个鬼是有没有鬼品?还说什么他们讲话我们听不到,放屁,我这里听得一清二楚的。”正想着,两个鬼已从窗房里进得房来。
“侬看看,果然有人住得进来,侬看这行李,这包袱,侬看,还有酒有肉的……”说着,这鬼赶忙跑上前来拿了那酒壶对上嘴喝将起来。云中鹤在床下暗笑道:“看来这鬼也是个酒鬼,还‘侬看,侬看’的,看见酒连方言都出来了,怎么听得像个上海鬼?”
“人呢?”另一个鬼问道,“这刚闹了动静应该离得不远啊?莫非听见我们说话跑掉了?不能啊,他们没有看见我们不能听见我们说话啊?”娘娘鬼说道。
“我怎么闻得这个屋子里人味这么重啊?你闻闻,这几天整天称死人,死人身上哪有这么浓的人味?”另一鬼说道“我们找找,看看是不是藏起来了?”说着,两个鬼就要看一看是不是什么地方有人藏着。且春澈一看形势不好,与其两个都被生擒活捉了,不如我一个人充一次英雄好汉的好,想我且春澈一生只怕鬼怪,没想到今天落得这一要鬼直面的下场,想来真是又好笑又好气。于是,他朝着云中鹤的床咳嗽了一下算是告诉他“我出来了,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然后就兀自从床底下爬了出来。
“你们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且春澈朝着两个鬼说道,他抬起头来去看那两个鬼,虽然面貌丑陋,却也相熟,方才向月所观的提篮子的两个鬼正是他俩。仔细看时,还是心里着实吃了一惊,两个鬼都生得面目狰狞,其中一个瘦长一些,一个矮胖一些,面目极是可憎,且春澈不敢再接着看下去,便是这样,这两张脸也是过目不忘了。
“你说什么?‘不用找了’?你听得到我们讲话?”娘娘鬼先发现了问题,深感不解地问道。
“当然听得到,我还听到你说闻得到人味,不过也就只是听得见,却似懂非懂的不知你们在讲一些什么?”且春澈起初害怕得要命,过了这么一会子,倒也就如此了,心想这两个鬼看上却也不是图财害命之鬼,不用如此害怕,倒不如就跟他们聊聊谈谈,有什么鬼怪之事刚好可向他们问起。
“你何时见过我俩?没有见过鬼的面孔,人是没法听到鬼的说话的。”另一个鬼又问道。
“就是方才……”刚要说借着月光看到两个鬼的样子,且春澈忽然长了一个心眼,编个慌道:“就是方才我来这窗前刚要关窗睡觉,就看得你们两个在窗外嘀咕些什么听不懂的鬼话,起初我什么动静也未曾听得,说来也巧了,只看了你一眼,竟连你们说些什么也全听见了,我吓得要命便爬到了床底下,不小心还打了一个酒蛊。”
两个鬼听着且春澈说话,脸上都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来,娘娘鬼还往那地上看去,半开玩笑道:“什么一个酒蛊,明明是两个酒蛊,是不是这个床下还藏着一个?”说着还真要弯身去看那床下,只怪身子太高,弯了几弯也未弯得下去。
“有个屁,这屋子除了我这样胆子大到如此,那店小二几次三番说我这屋有鬼我都未曾肯听的,还有第二个人敢来住得?”且春澈急忙生辩道。
“你这书生倒不怕我们,搁到别人,估计早吓得尿了裤子了,好在你知道的不多,有句话我们不得不给你个交待,这人间天下到处都自古至今没有断过谈鬼论怪的,但你们人类真正见得过鬼的又有几人,不过是以讹传讹而已,如今你见得鬼面又闻得鬼声,日后说起来虽是大有谈资,但于你终无甚益处,倒是徒增那烦恼,我俩亦不是甚么忘命之鬼,决不取你性命,你见鬼之事说出去于我俩终也不好,倒不如你把今日之事抛之脑后忘掉罢。”矮鬼说道。
“你说得倒是有道理,见得鬼了也便是这样,如你所说日后面前尽是鬼面孔也不见得不会不堪其扰,然而你说得轻巧,凡事想要记得容易,若想要成心忘了,岂有这等手段?”且春澈说道,心想怎么会有如此笨鬼?
瘦长娘娘鬼笑道:“嘿嘿……怎得不容易?路有两条看你要死要活喽。”
“什么要死要活?”听到这里且春澈心里一惊,床下的云中鹤更是一惊。
“别害怕,说过不取你性命,不过开个玩笑,要死的话,你自取了自己性命,自然就浑然不晓这今夜之事了,若想活命,我们自有手段用不得你操心。”娘娘鬼道。
另一鬼瞪一眼娘娘鬼道:“少开他的玩笑。小施主,今日我们即相见了,便是尘缘,并是人鬼尘缘,你若想忘了这段故事,我们施些鬼术便是了,天将亮了,我俩也即要上路,你若愿意快些便是。”
“上路?上哪里路?”且春澈问道。
“这房我们再住不得了,你即见得了鬼的面孔,岂还有人鬼同居一室之理?这房留与你住,我俩另寻他处。”矮鬼又道。那娘娘鬼酸溜溜地说:“居就居嘛,同居就同居,有什么害怕的。”
“你是不害怕,人家害怕。”看得出这个矮鬼还是个好鬼
“好吧,那就施你们的鬼术吧,我想知道,你们鬼……”且春澈正还要问些什么,那矮鬼摆手止住,道:“休要问了,即要忘却,再打听意欲何为?”
且春澈点点头,闭了眼在那里站着等他们施术,那矮鬼方要施术,又似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叫甚么?你忘了我们,我们倒还想记得你。”
“且春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