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木城大街上人来人往。
此时已是黄昏日落,周遭各家店铺灯火通明,苏小白这一身血迹倒也不是显得特别耀眼。
他艰难地在人流中移动着身子,偶尔不时有人碰到他身子,便又是一阵疼痛,那胸口断开的肋骨卡在那里,稍微一触动,就是钻心的疼。
不过他不得不强忍着,玄木城始终是司马家的天下,若是不幸遇上了,估计那真要葬身此地了。
门口妖将见着苏小白浑凄惨可怖模样,倒是被吓了一跳,不敢多做阻拦,直接放了他过去。
出了城门,便是一条坑洼小道,两旁树林茂密,遮蔽天空。
苏小白原本想着回小村庄去寻林夕,只是后来一想,他取山河社稷图的事实在不能耽搁下去,这一去也是凶险异常,也不敢带她一起去。便自己一头钻进密林,寻了一处幽密之地,布下小小迷阵,开始打坐疗伤。
这一坐也是一天一夜,等眼睁开之时,漫天星斗已然布满夜空。他缓缓起身,身上的伤至少不会影响行动了。
远处,山河宫在夜色中散发着迷离醉人的幽光,显得炫目异常。
苏小白不敢耽误,身影顿时化作一道清风,出了密林,沿着狭窄小道一路奔去。
道路已到尽头。
面前又是连绵大山,苏小白只好再次钻入丛林深处。
他在林中奔波了两日两夜,饿了渴了,便已露水,野果为食,不过他自己对这些东西需求并不算大,即使不吃不喝几天,也是不打紧的。
对于路上碰上的一些人,他自是能避则避,不能躲开的,比如一些不开眼的妖兽,他自是一剑超度了它。
而当苏小白真正站于山河宫之下时,心神完全被它瑰丽的外表所吸引。
漆黑的夜空下,一座巨大雄伟的宫殿傲然漂浮于半空之中,无数古朴金灿灿的符箓在半空中不住盘旋飞舞,形成道道金光轨迹。四道粗大玄金铁链,足有苏小白身子粗细,长千尺有余,深扎地底,伴着空中漂浮的悬城,摇晃不已。
在半空中妖异的月光映衬下,一身青袍的苏小白凭空而起,脚点玄金铁链,身形飘摇直上,落于山河宫上。
山河宫共有四道大门,而苏小白选择的则是南门。
宫殿在半空中微微摇晃,苏小白行走之间,也是觉着有些不稳。他面前是一道染满了时间风霜的不知是何种材质做成的大门,门上方刻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妖族文字,“南大门”不过苏小白却是不识。
他轻松推开了门,入眼是一片黑暗,依稀可见一条长长的过道。
苏小白犹豫了片刻,终是一只脚踏了进去,南大门悠悠关上。
过道也不知是有多长,苏小白毕竟是来作贼,偷人东西的,当下提起身子,缓缓行走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这样小心翼翼走了不知多久,过道一处突然起了一丝亮光,瞬间将苏小白吓得有些够呛。
那是一道隐隐约约的烛光透了出来,原来这漫长甬道之中留着一间小石室,而此时石室门已经打开,走出一位黑衣黑纱的蒙面女子,她手里捧着一盏烛火,光却是从这里出来的。
要不是她头上的发髻与玄月的有所不同,苏小白差点将眼前之人误认为是她了。
烛光下,女子的眼光盯着苏小白那张尴尬的脸,她的眼神也是如湖水般平静,只是却比玄月多了许多沧桑之意。
“你是谁?”
仿佛多年未与人谈话一般,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与机械,让人听了有种涩涩的感觉。
苏小白突然被暴露在烛光之下,内心倒真有一丝做贼被当场抓个现行的慌张之感,清秀的脸微微一红,断断说不出话来。
女子的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尽管在这之前便已经很冰冷。
“从哪里来,回哪去吧。今趟暂且放过你。”她望着苏小白,静静说道。
尽管感觉面前之人修为深不可测,苏小白却没有想要退却的意思。只要还有一丝机会,他便要搏它一搏,毕竟他花费了如此多的功夫,怎可就此空手而回。
他脸色瞬间沉静下来,身形一掠,贴着墙壁便要往甬道深处飞去。
“冥顽不灵。”女子声音如幽魂鬼魅般萦绕苏小白四周。
她身形已然站在苏小白面前,一袭黑衣飘扬起衣角,挡住他的去路。
手上突然出现一把火红羽扇,在黑暗中仿佛闪烁着火焰的光芒。
“去”
女子清喝一声,滚滚灼热火焰瞬时从扇中涌出,包裹了苏小白周围,热浪滚滚。
这火焰温度恐怕已经高达上千度,苏小白只觉得皮肤下流淌的鲜血也要沸腾起来,匆忙之间祭起东皇小钟,护住周身,往后退了去,逃出了烈焰范围内。
不过女子却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了他,她手上火红羽扇,火焰顿时化作一只巨虎朝苏小白扑了过去,声势浩大,彻亮了幽暗的甬道。
东皇钟上方符箓乱飞,阵纹流光闪动不止,轰然一声,那火焰巨虎猛地撞上瞬间变得巨大无比的东皇钟,古朴的钟声蓦地响起,气浪一波一波翻滚而出,巨虎一声咆哮,顿时化作漫天碎炎,不复先前猖狂之势。
只是他这一扑力量也是极大,苏小白被这冲击之力也是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才止住了倒退的势子。
黑纱女子,柔荑轻轻一扬,将那无形气浪轻拂至一旁,打在周遭坚硬墙壁之上,顿时碎石乱飞。
苏小白眼中厉芒一闪,若是他在这样被动下去,早晚免不了逃窜的命运,更不用说去取那山河社稷图。
东皇钟隐去青色气罩,苏小白抽身上前,轩辕剑带起黄芒,向面前女子劈去。
黄芒如黑夜中一道闪电,剑风飘起她面颊上黑纱,照亮了那张隐隐露出精致而白皙的下巴。
见着剑光,女子倒不慌张,只是幽幽往后踏出一步,便只是一步,苏小白便觉着两人之间拉开了老远的距离,仿佛身处于两个不同空间,那一剑便宛若劈在虚空之处,丝毫不受力,劈空的难受感觉,让苏小白不由一滞。
黑纱女子,见状,又往前迈回了一步,苏小白才有了眼前之人并不是虚假之感。
女子玉指微张,口中喃喃念道,“定。”
苏小白顿时觉得周遭灵气如同一道囚笼,将自己死死困住,行动之间,难移分毫。
那火红羽扇又是凭空扇了几下,滚滚热浪直扑苏小白面门而来。东皇钟悠悠又开始晃动,投下青色气罩,隔绝外界。
栩栩如生的火焰猛虎又现,只是这次是三只,带着威猛气势,朝东皇钟不停撞去。
苏小白明显感觉到这次火虎中所含的火之灵力又是浓厚了几分,东皇钟形成的气罩终是不堪重负,化为道道青气四溢。
他只好控制着东皇钟移至前方,变作一口古朴大钟,挡住前方火虎。自己的道袍却是不小心遭了周围火焰,一部分瞬间变成焦黑,化为黑尘。
他只能又往后退了去,汹涌火焰如跗骨之蛆,紧紧跟上。
而就在此时,苏小白只觉得一阵清风吹过耳畔,一道曼妙黑影只是在苏小白眼中流下淡淡一道残影,便擦过他身旁,化为一道黑光,丝毫不惧那滚滚火焰,往甬道深处飞了进去。
苏小白只记得那双如毒蛇般妖异的眼眸。
竟然觉得手脚一片冰冷。
而灼人火焰已至他面门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