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那间就要下地狱一样的窒息感直达瑞的脑神经,有一双手大力度抓住了他的肩膀,迫使他昂起头,这种感觉真实又强烈,这种感觉,一直生活在文明社会的瑞首次体会到了死亡的临近。
在瑞感觉自己的气门都被束紧时,脖颈顿时压力全无,缠绕的丝线荡然垂下,肩膀上的手也泄了力气。
苦楚转瞬即逝,瑞的身后打出一道火光,想都没想的,瑞狼狈地逃到了门外的走廊上,拔出剑来,心有余悸的回望过去。
“我还…没事……刚刚的亮光…是起火了吗?”
漆黑的房间里,走廊上的烛光照进门户大开的房间,亮堂了门后的一小片地板,瑞见到了倒在地上的看台小姐,她并没有昏迷,只是,现在她看起来相当虚弱。
凌乱的头发散在地上,手脚轻微的颤抖,面色惨白,嘴唇发紫,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脑门上被瑞用门板拍出来一个印子,加上她被莫里打出来的伤和破损的衣物,让瑞于心不忍。
她看起来很不好!
瑞:我要是直接走了…她会及时得到治疗吗?
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刚刚还想加害于他,瑞脚踝在离去和回来之间交互。
“不管那么多了…”
瑞回到趴在地上的看台小姐面前,蹲了下来。
担心着屋里的莫里会冲出来,瑞一手举着剑,一手将虚弱的看台小姐扶起,柔若无骨的身段疲软的被瑞抓起,抓起一只手架到肩膀上,瑞很快就看到了她位于肩膀处的咒印。
瑞:这是什么?
瑞不认识咒印,他只看得出来那个图案是一块烧伤,是被人为烙上去的,衣服边上也有灼烧的痕迹,这立刻让瑞想到了房间里的莫里。
瑞:真是个死变态。
门外的瑞在暗骂莫里,门内的莫里也是如此。
“混账东西…我怎么……”
自获得力量以来,第一次在别人身上体会到悬殊的压迫感,即使人走了,那挫败感也牢牢压在莫里身上,令他迟迟不愿起身,一直维持着躺倒在地上坐椅子的怪姿势,不断催动着身体里的怪物把力量传输给他。
全身迸发出火光,火舌舔舐着肌肤,照亮了房间。
他再一次抬手确定,这一次,体内涌现的力量回应了他,充满力量的手掌中浮现而出的矶汉那之火让他重拾了自信。
“哈哈哈哈!这才是我啊!哈哈哈哈哈!”
而与此同时,门口把看台小姐背起的瑞也见到了房间里燃起的那一束火炎,在莫里的手上越烧越烈,让瑞猛的想到刚刚自己身后乍现的火光,莫里已然是一副自焚架势,狰狞的笑容在火光,如果不加以阻止,熊熊烈火会把整个旅店全都烧光,让瑞马上慌了手脚,放下看台小姐,把剑插地板上就要冲进去制止莫里。
“快停下!这样你也会死的!”
待瑞冲到莫里面前时,他惊住了,四周已经燃起大火,他显然低估了莫里手上那把火的威力。
寻常的火焰不管如何扩散都需要借助外力与介质实现火势的转移,可莫里手上的火除了维持火团的基本形状以外,更是像流水一样向下流淌,淌过莫里的身子,淌下地板,从地板蜿蜒至窗帘、床榻,乃至墙壁上的挂饰都泛起了红光。
现在灭火来不及了。
这时候瑞的神经再迟钝都知道,莫里不是个正常人,但他已经走到了莫里面前,眼看着火焰烧向门口丧失行动能力的看台小姐,瑞立刻后撤两步,可还未等他转过身,手腕又被莫里一把抓住!
“你要去哪?践踏了伯尔伍兹之名的无礼之徒?”
莫里那一下抓的力道大的吓人,手腕都要被捏碎的磅礴的力量抓的瑞一声惨叫要摔倒在地却因为手腕被悬空握住倒不下来。
“吼?这样就不行了吗?刚刚的气势呢?骑士?”
被人提着手腕的感觉很不好受,瑞支起身子,再抬起头时人傻了,莫里的身上发生了瑞非常难以言述的状况。
莫里在钳制瑞之余,依旧是一只手托着矶汉那之火,流水般的火焰取之不竭,莫里淌过火焰的身体下显露的,不是烧伤,而是灰黑色的甲壳。
瑞眼睛的反射面里,漆黑的犄角从莫里脑袋里刺出,那狰狞的外观已经完全和人类脱轨,他的全身都在燃烧!
“你喜欢吗?”
尖锐的牙齿充溢着口腔的空间,顶着一口龅牙,莫里嘲笑着瑞,
“这还远不是我的全部力量,小小骑士,是这么叫的对吧?”
莫里用现在的那副面容来讥讽瑞,说不出的恐怖,在一只手被对方抓住时,瑞腾出的手马上摸向腰间,空空如也。
他这才想起,自己的剑被他自己留在了门口,眼睛一瞥,房间里的火焰已经涌向门外,本就已经气若游丝的看台小姐裙摆也沾上了火苗,眼看着火火要在她的身上绽放,她最后求生的眼神看向瑞,手挣扎的抬起…
瑞瞳孔骤缩,他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是他没有下定挥剑的决心,是他把人放在了门口跑回来灭火,没有杀莫里,那么现在一个陌生女子马上就要死去,自己也会殒命于此。
生命的代价…
身边的火焰,散发出可怕的热浪,炙烤着瑞的身体,蚕食着恐惧,莫里就站在瑞面前兴趣盎然的观望着他。
瑞颤抖着被抓住的手腕,拳头用力攥紧,见识了莫里的威能还不够,他要做最后的抵抗。
手腕上的压力越来越轻,莫里也发现了异样,他抓住瑞的那条手臂居然迟迟没有完成变身!并且力量也在不断流失。
阴沉着脸,瑞爆发了,竟然一把甩开了莫里的手,并且给了莫里一发斯巴达踢(正踹)后,第一时间赶到了看台小姐的身旁。
拔出剑来割掉了已经起火的裙底,一手撕掉了遮掩春光的碎布,捧起看台小姐的脸,瑞焦急的拍打她的脸蛋,
“醒醒…醒醒!”
手中人没有反应,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声音都慌张的有些变调,
“我带你走,你会没事的!”
瑞马上扛起看台小姐匆匆跑下楼,尽可能的远离莫里的魔爪。
真奇怪,尽管刚刚穿越两天连不同人惨死的死状都见过了,瑞还是和初见般焦急,其中的惶恐甚至更甚于身处凶杀现场。
这或许就是无法改变的结果与有机会改变却无能为力的差异。
“骑士!谢天谢地你还活着!我已经让小姐们都离开了!”
神烦熟悉的声线响起,伴随着异世界语言的那一声奇怪的发音,当看见从楼下抱着一袋盐巴赶上来的诗人时,瑞感动的要流泪。
“出了什么事吗?我在外面看到了火…是那位小姐!为什么会这样?”
没有拦路,跑上来的诗人身子挪开,拥护着瑞扛着人下楼,眼尖的看见了肩膀上已经失效了的咒印,口中也念念有词,
“骑士,你能救下她真是感激不尽,你一定也明白她是无辜的。”
瑞一个劲的往楼下蹦跶,楼梯的阶梯一级一级的在脚下踩响,他顾不得神烦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人命关天。
一下楼,他就看到了旅店里结群出门的小姐,他也冲到了门外,在凌晨的生活街上,踢开门,他放下了肩膀上的人,声嘶力竭的呐喊,
“谁快来救救她!谁知道医生在哪里!”
瑞大声喊话换来街道上一众人的迷惑,不管是旅店小姐也好,街上过路看热闹的人也罢,人们见到瑞灰头土脸的抱起人走来都是一个劲的后退。
瑞的泪水在眼角积蓄成珠,摇摇欲坠,抱着女子,脚步都在发飘,
“你们都看不出来吗!她快不行了!”
诗人后脚也从屋里出来,第一时间就是向民众发起警报,急切的大喊:
“快去通知警卫队!有恶魔出现了!”
这个重磅消息是冰层下的一个深水炸弹,人们马上炸开了锅,这个时间点了,还在这条街上散步的人几乎都是因为警卫厅深夜“扫黄”而出来看热闹的,听到诗人在这里大喊,无一不想到了严重到让镇子封城的杀人事件。
都在相互间探讨诗人话语里的可靠性。
街道上人心惶惶,诗人焦急的抬手,试图让人群把话听进去,
“不要再…”
“轰”
一团火炎撞破了诗人身后旅店二楼的窗台,气浪吹飞了他的帽子,火球在街道上空炸裂,下起漫天火雨,莫里站在狼藉的不成样子的阳台上,迟迟没有完成变身的手也终于化作黑色的烈爪,他俯视着接收人们的恐惧,傲慢的张开了自己庞大的双翼,
“所有人,都是我的臣民——”
不知谁率先一声尖叫这时的人们才感到危险,争先恐后的逃离事发现场,此时的街道两畔在人们看来无比狭窄,没人顾及抱着伤员的瑞,你一下我一下,慌不择路的撞在瑞身上擦着身体跑过。
瑞踉跄着靠在路边旅店门前,手勉强勾住看台小姐不让她倒地遭受人流的践踏,眼睁睁望着一个个人从自己身边跑过,脚掌踏在路边水塘上溅起的水花弄脏了瑞的衣服和脸,他们在怪物的力量下都显得那么渺小。
瑞愤恨的抬手捶打自己身边的墙壁,头靠着门框,咬牙切齿。
什么异世界的旅行…什么魔法的浪漫…奇幻的冒险……糟糕透了,这样的生活连破鞋都不算!
迷茫的挽住手里昏迷不醒的女子,瑞抬头去看灰蒙蒙的天空,这才想起好像白天也才下过一场特别大的雨…
火雨的范围异常的大,涵盖了整条生活街,以街道为直径放射出的火团不断落下,产生的小火苗落在街巷的房屋上,很快又熄灭于顶梁浸水的砖瓦,根本没有造成更多的破坏。
可莫里享受的就是这样征服了诸民的快感,他的内心愈发扭曲,已经能够堂而皇之的显露自己恶魔岛身姿屹立在世人眼前。
这也算是给了诗人一个机会,在仓促的人流里,诗人横向移动,被人踩了几脚后艰险的接近瑞,温和的给予宽慰,
“没事的骑士,没事的…”
听见神烦的声音,瑞脑袋一歪,感到有些欣慰,
“能看到神烦你还没走真是太好了…”
瑞:但…也许你应该走…
诗人语气温和但动作不慢,手头的动作在包里翻飞
火雨纷飞下,诗人呼着气迅速镇定的拿出一瓶药水,容量大概只有二十毫升,他走到瑞身边后,拔开塞子缓缓从看台小姐微微张开的口中一点一点度下去。
这是药吗?瑞疑惑的旁观诗人的操作,
看台小姐在恢复些许甚至以后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为,从瑞冒险把她从恶魔身边抢走,又看到诗人快步跑来给她喂药,决堤一样,愧疚的泪水不断流下眼角。
“没关系,不用勉强自己喝下去,能含在嘴里已是万幸。”
诗人能明显的明白女子,温柔的口吻和慈善的眼神让面前的女子感到舒心,让她在羞愧与恐惧的汪洋中有了一点点立足之地。
药水在口中迅速瓦解,看台小姐感觉自己身上又有了力气。
瑞心里悬着的石头也终于落下,庆幸异世界的药水方便好用,但他也没有忘记,还有一个巨大的威胁就在不远处。
街道上,人流很快散开,留下满地的随身用品,瞭望人群的莫里把幽绿的双眼瞄向了仅剩下没有逃跑的人中。
莫里一跃而起,降临到瑞身前一丈远的地方,落地时的冲击龟裂了地上的鹅卵石,破碎着溅落在他周身。
破天荒的,瑞站到两人身前,用身体挡住了鹅卵石碎片,看台小姐心疼的伸出手要触碰他却被瑞回头时的决然的眼神吓住。
瑞在看诗人,诗人也在看瑞,这是他们第一次心意相通,诗人按住了看台小姐的手,
“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但请你记住面前这个伟大骑士的英姿,谨记他的英雄之名——瑞。”
随后,诗人拉着女子的手,背起她跑进了街道里的小巷,女子凄厉的呼喊着瑞,莫里饶有兴致的眼神一直目送着那两个人远去的背影,瑞见状立马拔出了自己的那把剑。
朴素的木质手柄,笔直的剑身,也许这把用于服装配套的剑和战场上的杀器有着天壤之别,但在此时此刻,它犀利无比。
“别去看他们…”
声音都变得沙哑沉重,瑞的剑锋直指莫里。
莫里狰狞的嘴角一弯,
“你觉得自己这样死得其所非常的浪漫?呵…至少你看起来很乖,我等的就是在无人的世界里给你最公正的审判,我的审判…桀桀桀桀桀桀…”
面对着瑞,莫里收起了自己的翅膀,似斗篷一样披在身上,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腹部勾勒出一个脚印,
“你给我的那一脚,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