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XX市,夏日里的杜鹃在柳树上飞翔,暑假的钟声已经敲响,离家路途遥远的学生都带上行李,相会在车站,望着车站外的笑脸充满了对假期生活的憧憬。
不过,有一个人例外。
背着大大的行李包,学生证在脖颈间晃动,他艰难的走到长椅上把包放下,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里第一个号码。
以往的暑假前夕——
“呼啊!生日快乐——琳!”
“谢谢瑞哥哥~哥哥最好了——”
“我买了蜡烛,回家一起吹吧!”
“好耶!”
真是甜蜜的对话……
现在的假期前夕——
“…啊、哈哈哈,又到了这一天!”
“白痴老哥。”
“新款的蜡烛看起来很可爱…”
“我已经不吹蜡烛了。”
“那…你缺习题册吗?听妈妈说…”
“妈妈说你到家了打电话给她…嘟…嘟……”
挂断了呢……
“我都说了些什么啊…”
郁闷的收起手机,瑞靠着背包躺在椅子上。
大学生活暂且告一段落,今天的主人公——瑞正在等待暑假回家的长途客车。
当留守家庭成为常态,当离别变成家常便饭,能说的上话的人越来越少,兄妹之间便成了亲情的缩影。
假期里给妹妹过生日是身为哥哥的自己所乐此不疲的事情,曾经上小学时的妹妹说话软糯,细声细语,当妹妹挂着娇俏的笑脸给予瑞微笑和拥抱,那是心灵的创口贴,也是钱包的止痛药。
至少瑞觉得这些都是值得的。
为此,每逢妹妹生日前两个月,瑞都会格外关注自己妹妹的生活,给她准备最好的生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妹妹——琳到了上初中的年纪以后,渐渐的对哥哥的态度变得冷漠了不少,这让活在大学生活偶尔回家的瑞备受打击。
与妹妹的电话刚刚挂断,瑞擦了擦脸上的细汗,背着包一路走过来怪累的,想着回去以后还得看自己老子(指父亲)那张臭脸,瑞吐出口浊气。
新的电话又打过来,看了一眼号码备注——刘诺,瑞点开接听:
“刘诺,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啊,让你这次回去以后给我多带些特产啊。”
顽皮的女声从手机里蹦出,瑞捧着手机,
“好的没问题。”额…我那有什么特产吗?
“千万不要忘记喔!诶,我帮你挑的衣服穿了没有?”
听到电话那头的询问,瑞赶紧在自己身上扫一眼,应道:“啊,有穿着呢。”拍了拍灰尘。
瑞穿着黑色打底的短袖与耐磨的工装裤,外披白色背心,瑞的体格不算瘦弱但也绝不健壮,如此搭配不但清爽彰显其身材精壮,加件背心可以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瘦。
“有穿着就好,真是的,哪有人长假回家还穿校服的。”
“谢谢刘诺,穿搭上你比我懂多了。不过下回还是别把我拉去商场了,我现在只好坐晚班车了。”瑞提着自己背心的商签,嘴抽了抽。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耽搁你时间?好哇!你…”
“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没你的话我可能又要被笑土包子了哈哈哈…”
瑞成功堵住了对面电话的“山雨欲来”,效果拔群,女孩清亮的声音一路往上,带上了点颤音,打趣着,
“哼哼,那是,不多占用你时间了,祝你们兄妹见面没有往年那么尴尬哈哈哈…嘟…嘟…”
悦耳的笑声穿过瑞的耳朵,电话挂了。
瑞看着手机,车站上又变得无聊了,
“其实再聊一会儿也没什么。”
不多时,客车来了,瑞在几个同乡提醒下,拿好行李上了车。
摆好行李箱,坐在客车的最后一排,瑞拉开背包,在里面有一个被彩色绸布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
里面装的是什么,还是要从瑞苦恼于如何改善兄妹关系的前两周开始……
——时间推移到两周前
瑞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
“大概就是这样吧…现在假期回家琳都不和我搭话…我也已经想不出该送什么礼物了。”
趴在桌子上,瑞滑动着手机,滑来滑去看不进去,便干脆息屏无意义的翻动课件。
“呵呵…”
同桌的女孩轻盈的笑。
瑞:“怎么了?”
“其实瑞心里已经有打算了吧?”
“唔…”瑞扶着下巴,“刘诺,你说的是……”
女孩坐直了身子,向瑞靠了靠,
“我说,瑞,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清楚自己妹妹到底喜欢什么吗?”
大眼睛忽闪,女孩的眼睛里倒映着的全是瑞的姿态,瑞拿着课件咬着笔,对于女孩的话不置可否。
“我也想过,但是妹妹的心思已经不是那么的好猜了…”
女孩托着下巴,神秘兮兮的说:“那瑞有没有想过自己做一个手工玩具给妹妹呢?”
“手工?”
瑞拉直了脖子抬抬头,
“会有用吗?”
“当然有用了。”
女孩说话顿了顿,“当然有用了,瑞要是这么送我礼物,我一定很开心。”
瑞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谢谢你,刘诺……”
“扎娃娃什么的要不要我教教你啊?”女孩摇了摇手掌,等着瑞的回应。
“好啊好啊!快帮帮我吧老师。”
“嘁…呵呵……”
女孩破涕而笑,伸手与瑞展开的手击掌,用他们意见一致时惯用的方式,决定了礼物的诞生。
瑞学的很快,女孩也为此采购了许多布料和丝线,每逢假期两个人都会聚在学校的手工社团里,当礼物完工的当天女孩非常调侃的和瑞说:
“瑞自己尝试过做手工吗?”
“学、学过一点点吧…还是刘诺愿意教才会…”
瑞低头包装着礼品盒,小声的说。
女孩伸手抓起布条另一端帮瑞绕了一圈包裹,“瑞自己也有想过亲手做生日礼物吧?”
“嗯……嗯!”
瑞诚实的回答。
“瑞真是个好哥哥……嘻。”
女孩呲出一口白牙,流露出治愈性的微笑,
“寒假里我可以来瑞的家里做客吗?”
“可以啊,当然可以。”
听到瑞的回答,女孩很高兴,拿着根挂坠交给了瑞,
“那就这么定了,给你这个,这是我用边角料做的,可以时刻提醒你不要忘记~”
“谢谢啦。”
低声的说着,瑞伸出手。
“别光说谢谢啊,和我击个掌!”
“哈!”
七彩的流苏在手中交互,再一次的击掌结束了回忆的尾页。
时间重新流动——
收回意识,瑞抱着自己手里精致的包裹,与一同带着的挂坠进行对比。
挂坠上五颜六色布编织在一起,像鸟的羽毛一样拖在首部的水晶球上,羽毛般的流苏与包裹的布条是一样的颜色,晶莹的亮片连接着水晶球,水晶球光亮如玉,清晰透亮,还记得那原本是拿来给娃娃当眼睛用的塑料品。
作为边角料的它们都不贵重,可却极尽精致,她真的很用心。
怕把挂坠压坏一样,瑞把它别在了胸口的领子边,轻飘飘的挂坠随着本人细微的动作而摇摆,对着镜子扯了几个笑容,不禁想着,下次再做一个娃娃给刘诺吧。
怀抱着包裹,瑞靠窗看向外面车辆驶过的一片又一片路标。
离家的路还有好远…如果每次回到家里都聊不上话,亲情的纽带总有一天会断裂的吧…这个礼物,琳会喜欢吗?
坐在车上,窗外浮光掠影,渐渐离开熟悉的道路,当刺眼的阳光透进车窗,瑞拉上车帘,睡意朦胧的靠着座椅,在漫漫长路中沉沉睡去。
睡梦中,瑞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夜间的客车忽然从车门断开,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已经从车上滚下,一头撞上了路灯,靠着栏杆,手撑着满是玻璃碎渣的地面,却没有感到任何苦楚。
脑边耳鸣不断,瑞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周围燃起了熊熊大火,自己的手心也开始感到灼热发痒,抬起插满玻璃血淋淋的双手,后知后觉感到了火辣辣的痛。
冲天的火光在客车的残骸上燃起,瑞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冰冷的四肢不受自己控制般僵硬,呼吸也变得异常困难。
温热的血从额间淌下,视野一片血红,意识与身体脱轨,感官越来越模糊,瑞努力的寻找其他人,然而……
“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仿佛被世界抛弃,伴随着一阵失重感,瑞仰头倒在了空无一人的火灾现场,最后看到的,是一轮圆月。
——
我…死了吗?
耳边传来模糊的声响,再睁开眼时,瑞撑着身体猛的一个起身!
“哗啦——”
“噫!!!”
“砰!”
镇子里繁杂的街道上,二楼的人们在阳台上晾晒衣服,楼房间是一根接一根的长绳,各式各样的服装挂在绳上接受日光的照耀,悬挂的衣服也成为了街道上最好的纳凉棚,马车与行人混迹于狭窄的道路,小贩的吆喝声在街上不时的响起。
艳阳高照,此时正值夏季,田野的丰收让街上多了不少私人贩卖的小推车,许许多多装满蔬果的推车停在路边,向行人招手的小贩驱赶着鸟类,鸽子在人的脚尖拾捡踩烂的水果,在房檐边舒适的享用。
在一辆装满了麦子的木制小推车边,一个老汉正拿着袋子给人兜售小麦,接过对方的袋子,老汉就会一边询问,一边拿着小铲子把推车上的小麦装进袋里,收到了钱,铜板就会被装进他腰间用细绳吊着的木盒子里。
然而,人群之中,一个天热还穿着黑色长袍的家伙趁着老汉不注意,鬼鬼祟祟的靠近推车,拿着小刀,把手伸向了老汉腰间的钱盒子。
这个时候,从麦子堆里起身的瑞断了他的歪心思,他手一抖,割断了绳的钱盒子砸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小刀落在瑞身前随着瑞起身的动作混在了大量麦子里掉在地上,男子诧异的伸着手僵在那里,瑞的旁边老汉也注意到了麦子堆的动静,惊讶的指着瑞。
而瑞无暇顾及其他,他刚刚从生死界限中徘徊回来,看着自己的手,画面与自己梦中血淋淋的手相重叠,惊出一身冷汗。
那是个梦?我还活着…
反复打量自己的毫发无伤的身体,回过神来,瑞看着离自己最近的两个人。
“你们…”
他们都穿着与瑞的时代截然不同的大布衣服,背景里林立的房屋下,许许多多相似穿搭的人不断经过,也有人好奇的往这里瞧了两眼。
瑞又头疼了,这里是哪?那黑色的大袍子是剧组的吗?这些都是群演?我的…我的包裹!我的手机呢!
手掌上下翻飞,瑞发现自己的身上除了层衣服,简直一干二净,无意间触碰到领口的挂坠,只有它还安然无恙。
“你好!请问…”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瑞看着面前的男人,开口道。
当瑞的视线与男人交触,男人就像干了坏事被发现一样,脸上流露出害怕的神情,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盒子揣兜里匆匆跑开。
“诶你别走啊!”
瑞伸手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
“我的麦子呀~”
“嗯?什么声音?”
听到身后的声音,瑞转过头来,老汉没管瑞先是在地上抓了一把自己车上的麦子,然后转身揪住瑞的领子,
“说!你什么时候到里面去的!我可怜的麦子哟~”
瑞还想问自己是不是跑到了人剧组拍戏的地方,但是马上他就发现一个重大问题。
“我…好像听不懂你说的话……”
从刚刚就有所觉察,那么嘈杂的街道上,许许多多的人谈话,瑞硬是听不进去一个字眼。
“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啊~你怎么能这样呢!你就忍心让我个老头子活的揭不开锅吗?”
即便听不明白,瑞也明白自己惹人家生气了。
老汉脸上的皱纹好似刀刻过,深而长,当他这么声色俱厉的训斥瑞时,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极了瑞凶巴巴的爷爷。
“别生气别生气,我这就下来帮您收拾…嘿咻…”
瑞翻身下了小推车,又抖落了大片麦子,不好意思的看向面色愈加不善的老汉。
忽然瑞发现老人腰上的一节断绳子,马上联想到了刚刚那个男人。
瑞的脑中重现了男人紧张的看着他慌张带走盒子的画面。
看到瑞盯着自己腰间,老汉也摸向了自己的腰,一摸也发现了不对劲,自己装钱的盒子不见了!
老汉震惊的看着瑞,一气之下拿起铲麦子用的小铲铲,挥起来就瑞脑袋上拍了三下,
“小蟊贼!不、不学好!快把东西吐出来!”
“啊!等等,我是无辜的!”
瑞抱着脑袋,马上跳出老汉三米远,伸手指着另一边的街道,
“我知道他往哪跑了,我帮你去追!”大家都穿着短袖,明明那个人穿大褂的才更可疑啊!
可是老汉一口咬定瑞躲在他的麦子车里就是为了偷他钱,凶悍的作势又要拉着瑞给个说法,
“快还回来!”
瑞听不懂老汉的话,同理,老汉也听不懂瑞的话,在瑞撒腿跑的时候老汉也拿着铲子在后面追。
“来人呐!小偷偷钱了!别让他跑了!”
闯入人群,隔着人墙,瑞还能听到身后的老人卖力喊叫,抬眼看着身边一个个经过的陌生人,他们都穿着陌生的服装,周围的建筑风格也都是那么的奇怪,这种环境切换的焦虑和被当成贼的窘迫让瑞急的满头大汗。
不多时,声音消停了,老汉气喘吁吁的停下,喘了口气,在街上左顾右盼的一声招呼,成功召集了三个有为青年,他们偶然经过,放下身上挑着的行李,与老汉三言两语后就抄起扁担擀面杖,扬言要把瑞打成大饼。
瑞在前面跑,本以为甩开老汉轻而易举,谁知跑个一个拐口,刚慢下来松口气,不经意间的回头,在老人的指使下,追他的人变成了三个肌肉兄贵。
那雄伟的肱二头肌,张扬的倒三角体型,粗壮的大腿,拿着棍子几个人就一路冲杀过来,瞥见瑞的脑袋时眼睛都在发光,路上行人唯恐避之不及,像这么猛的居然一次摇来了三个,瑞还没来得及松懈的小腿马上噔噔噔使劲冲。
“别追了!真的和我没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