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且记着,这厮刀法玄妙,不可贴身近战,倘若见到其人脚跟抬起,便用飞剑弓矢去射,切记莫要再让他使出那日的技法!”
以“斩仙”之能,虽不能同时应对三名以上的栖霞宗长老却足以形成威胁。几名栖霞宗长老当日虽没能死在“斩仙”之下,但终究还是被吓了个半死,好在那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家伙一旦施展“斩仙”,其后便恍如废人,若非如此,只怕一众人等早已悄悄退去。
仔细叮嘱了一番之后,栖霞宗长老卢志安难免要先瞅瞅状况,可绕着铁匠铺转过一圈,卢至安的面色渐渐开始变得有些难看。
待吐出一口吐沫,卢志安于心底暗暗骂了一句。
“都是一群废物,如何能比得上我那徒儿!”
也难怪卢志安心头火起,此时此刻,铁匠铺周围的房舍顶部都已立满栖霞宗弟子,可独独铁匠铺所在的墙头与房顶上空无一人,一众弟子如此贪生怕死,倒是让他这个带队长老颜面何存?
弟子们自是听不到卢志安的心声,但如果他们听得到,肯定会对此提出异议。
除去外围人手,二百多名栖霞宗弟子都被用来围困铁匠铺,似卢志安这样的安排,若传将出去同样让人觉得可笑。
店铺内的炉火仍未熄灭,铁砧前更是空荡荡没个人影,通往后院的小门,便只用一道棉质的布帘阻隔,可就是这道布帘,让跟随在卢志安身后的几名弟子有了迟疑。
“你确定那人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盯着那道布帘,同样心存顾忌的卢志安扭头问向自己身后弟子。
“长老明鉴,弟子们一直守在铺外,确实没有见到那人出来?”
“莫不是用了伏藏之法,你等道境低微故而未能察觉?”
听闻此言,那名回话的弟子多少有些不快,可卢志安终归是长老,他纵有腹诽也不敢当面造次。
“长老怕是不知,谷师弟他自幼双耳失聪,少有什么伏藏之术可以瞒过他的双眼。”
转而望向另一名弟子,卢志安知道去问一个聋子问也白问,其实在与不在很好判断,自己进去看看便是,可其它几位长老的离开让卢志安多少失去了一些底气,没有同道相助,他还真就没有应对“斩仙”的把握。
“向后院放箭施法……,先看看动静!李庭,你道境不弱,且与本座斩下那布帘!”
“噼噼啪啪”一阵乱响,布帘也随之被飞剑斩落,可后院那里一片寂静,便是连一声叱喝或**也未能传出。
心头一松,卢志安迈步走向那道小门。
“这厮走了便好!只要让弟子们牢牢跟着也就是了,最多两日,我那徒儿定然会收到消息赶来!”
在卢志安看来,京都那里大局已定,破城不过早晚,郭银凤迟迟不来,多半是被什么事拖住,只要后续的消息再传将过去,那郭银凤再怎么着也要给他这个师父几分面子。
然而就在卢志安志得意满踏入后院的那一刻,眼中所见差点让其人瞪瞎了眼珠。
密密麻麻的箭矢散落院内,被飞剑斩落的檐角碎木更是让整个后院显得凌乱不堪,可任谁也没有想到,那个被栖霞宗弟子追了十数日的小子非但没走,更是好端端坐在院中一口古井之上,那嘴角的淡淡笑意;手中随意摆弄着的长刀,怎么看都不像是众人臆想中的那副丧家模样。
“是他么?”
看着对面井沿上坐着的那名黑衣汉子,卢志安一时有些骑虎难下,能够在方才那阵飞剑流矢中毫发无伤且泰然自若,就是傻子也看得出这事情有些不对!
沉默半晌,身后的一群弟子中有人开口说道:“没错,就是此人,弟子有幸见过此人真容,决计错不了!只是进门时,他身上所穿并不是现下这套衣物!”
恨不能一脚将那名说话的弟子踹飞,卢志安眼见着便能寻个由头退出院外,可现下却只能硬起头皮撑住场面。
手捏法决深施一礼,卢志安端得是聪明人!
“栖霞宗长老卢志安见过兄台,敢问这位兄台可是此处的主家?卢志安登门讨扰实为不敬,这房中毁损之一应物事理当三倍赔偿,只不知兄台今日有否见过一名贼人?此人胆大包天,居然敢扮作兄台模样嫁祸,此等宵小伎俩如何能瞒得过本修士法眼!……李庭!还不领着师兄弟们去追,莫要走脱了那贼人!”
撞见高手,拼得就是个“反应”到了这节骨眼,便是那名傻到冒烟的多嘴弟子也看清楚了状况,只转眼的功夫,后院中的低阶弟子便已退了出去,可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齐齐守在了铺外。
似是对卢志安的言语生出了一些兴趣,这名坐在井沿上的黑衣汉子缓缓抬起了头。
待放下手中钢刀,相貌与谢观星一般无二的黑衣汉子伸出左掌开口问道:“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答对了,本座留你一条性命,若是答错了,这一城的人都会因你而死!”
捏着法决的手指已经渗出汗水,可卢志安却鼓不起一丝一毫的勇气催动飞剑,这黑衣汉子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此刻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言语之间所表现出来的气势恍若山岳,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任谁也装不出来!
想跑,想叫都需要勇气,而来自双腿的颤抖让卢志安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上仙请问,卢志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一粒晶莹的水珠仿佛是从空气中析出,诡异悬浮于那名黑衣汉子的手掌之上。
“它从哪里来?它又会到哪里去?”
此类问题卢志安并不陌生,能修炼至堪破,这了悟自是异于常人,但生死关头,即便有些话儿已经到了嘴边,又有几人敢于张口?
见卢志安的目光望向自己身后古井,黑衣汉子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失望,掌上水珠更是笼罩上了一层薄薄气雾。
知道再不开口性命堪忧,卢志安猛一狠心试探着开口说道:“可是从来处来,到来处去!”
听闻卢志安此语,这汉子的神情有了片刻恍惚,掌上水珠却在这恍惚之间缓缓飘向井中。
“也不能算错!只是这水珠去了来处,又该如何寻找出来?即知道了来处,也知道了去处,那个它呢?”
见那黑衣汉子还在低头沉思,卢志安开始一步步往后院外挪动。将将退入小门,黑衣汉子却是轻拍双掌笑着说道:“我便是它,它便是我,大抵也就是如此了!你信也不信?那气运亦是如此!既然你回答了本座的问题,本座也不好再为难于你,若见到那来处去处,你且记着对姓方的说上一声,让他好生照料本座的几个婆姨!”
连滚带爬出了铁匠铺,卢志安已然顾不得思索方才那番言语的意思,见一众弟子还傻傻守在门外,这卢志安一时心头火起。
照着方才多嘴多舌的那名弟子就是一脚,卢志安开口骂道:“你这鸟货,少说一句难不成会死!还守着作甚?赶紧发消息知会宗主一声!”
“窟通”一声,那名弟子应声而倒,可不知是为什么,此人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一丝一毫变化。
赫然呆在原地,卢志安有如僵化一般,此时他才发觉,不论是宗内弟子,还是几名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城中百姓,他们的双眼此刻竟没有一个望向自己,他们依旧保持着向铁匠铺内驻足观瞧的姿势,可是除了自己,这些人貌似都忘记了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