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着鼻血且青着一只眼睛的谢观星,好歹算是挤掉了挡住视线的泪水。待看清楚了那个蹲在不远处无声抽泣的女子,草从中的他,不得不承认一个悲惨的事实,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往日的报应终于来了,这个叫紫芯的丫头,莫不是自己命中的克星?
睿智仅次方胜的谢观星,还在鼻子酸痛的时候就已经做出了如下判断:其一,这紫芯明显恶补过官家的捆绑之术,虽说手法上尚不及自己,可是那些用来封住自己穴道的寒气,却足以弥补这一缺陷。其二,紫芯道法虽高但江湖经验尚浅,原本自己还有些看家本领可用,然而想到了又有何用?面对一个“熟人”,还是个几乎半裸的“熟人”,倒是该往哪里下手?
再次被人踢中鼻子,再次体会被人捆成粽子的感觉,谢观星的懊悔与痛楚当真是难以言喻,此刻想起紫芯方才咬牙切齿的模样,谢观星断定,自己死定了,并且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抽泣中的紫芯应该是紧咬着衣袖,那声音即便是在夜色当中也显得极其轻微,可是谢观星知道,三百步外藏着的那些人,绝非泛泛之辈,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到现在仍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那便只能证明一件事,这些人清楚紫芯的存在。
谢观星忽然感到心脏猛地跳动了两下,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自己曾经的兄弟,路仁义!
不得不说,谢观星一直在逃避着一个事实,或者说是一个人的名字。他刻意想要忘掉这个人的存在,只是为了将那段最美好的记忆留给“陆仁义”。然而紫芯的意外出现,却彻底击碎了他的天真,那两个人终于合二为一,也许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什么陆仁义,有的只是涉川的四殿下,布衣皇子单铮。
谢观星很想开口询问,然而口中的那只布袜几乎被紫芯塞到了嗓子眼。袜子是紫芯的,这绝对是一种赤××的报复。好在,谢观星一直担心的某个物件尚在,可那物件究竟还能留住多久,谢观星对此深表怀疑。
凝神聚气,谢观星再次尝试恢复道境,可谢观星试过躺着坐着甚至于睡着进入道境,却从来也没有试过被人绑着。
袜子;憋屈;鼻子痛;还有大起大落的心境让所有努力变成了徒劳,无奈之下,谢观星只得闭上眼,听天由命。
耳中传来的细小声音令谢观星感到有些紧张,紫芯的走近或许意味着涉川皇城内即将增添一名本领高强的阉人!
细碎的声响停在了谢观星面前,而当一只湿润的袖子开始一下下抹上自己的面容,谢观星的鼻息开始变得有些浓重。
有生以来第一次,谢观星发觉自己开始畏惧死亡,也许是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也许是放不下家中的亲眷。可也正因为这种畏惧,谢观星反倒是看清了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一点坚持,他是有过懊悔,却不是因为自己明明有过“赢”的机会,却轻易放弃。如果再让谢观星选择一次,他同样不会不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因为那是他谢观星的底线,便是死,也要留住的底线。
谢观星的刀,不会斩向兄弟,不会斩向那些在他看来不该死的人!
随着温润的感觉自面颊上消失,谢观星开始等待自己的结局,而当一个人真正做好迎接死亡的准备时,原有的畏惧往往会被平静所替代。
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些人的面孔,沐浴中开口惊叫的柳如眼;一身捕快行头,英姿飒爽的封红菱;扑向自己怀中的林仙儿;悲歌一曲怅然而去的安平王单勉;还有躲在李老蔫屁股底下的陆仁义;将自己扯到身后的刘半山;诸子巷的王婆婆;踢向自己鼻子的那只脚,窜入柜底的大花。
仿佛是一种回顾,太多太多的面孔让谢观星感到亲切,一幕幕的场景就像是在牵引着谢观星倒退回童年。
残破的石桥上,一个孩童正在数着天上的星星,可数着数着,这孩子却开始嚎啕大哭。
“爹,娘,小星数不清啊!你们说什么时候小星数清楚了,你们就回来带小星走,可它们总是在闪,怎么数啊!”
一只手掌缓缓抚上这孩童的头顶,那孩童哆嗦一下抬头望去,一名老者正面带笑意看着他。
“数不清不打紧,爷爷告诉你,等你长大了,总会数清的,来,爷爷给你算算,看看你将来的命数如何?”
……。
“哎呀!贵不可言啊,当真是贵不可言啊!来、来、来爷爷送你件宝贝,你看看,这可是把好刀啊!知道叫什么名字吗?……哎呀,你别走啊!爷爷还没说完呢!”
“骗子!”
身体传来的一阵温热打断了谢观星脑海中的记忆,那怪异的感觉令谢观星睁开了双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副娇弱的身躯挤入了自己的怀中,而紫芯紧贴在谢观星胸口的头颅,那满头青丝披散下来,光洁的直让人想要伸出手臂去触摸。
随着一双手臂将谢观星紧紧抱住,胸口处渐渐有阵阵寒意传来,谢观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一时间竟然忘了去探查自己身上的禁制是否还在。
皎洁的月光肆无忌惮的投射在这两人身上,便好似为谢观星与紫芯披上了一条银白色的薄被,那点点繁星一闪一闪,更似在窃笑着透过云层窥探。远处的喧嚣,终于呈现出消退的迹象,可另一场喧嚣或许正要拉开帷幕。
扭动着的身躯让谢观星做出了一个男人应有的反应,当谢观星的耳垂被人轻轻咬住,有如蚊哼的话语传入了谢观星的耳中。
“今夜紫芯是你的,可过了今夜,你的命,就是紫芯的!”